伏昭似乎對這個故事很感興趣:“然後呢?”
“然後……”秦彌遠支吾了一下,“然後他就男扮女裝,跟在那人身後。”
伏昭疑惑:“他為什麼要男扮女裝?啊——”恍然大悟,“那個人也是個男的?他倆是斷袖啊?”
秦彌遠面對伏昭興緻勃勃的目光莫名覺得有點被噎住,試探性地問:“你覺得斷袖怎麼樣?”
伏昭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什麼怎麼樣,跟我有什麼關系?”
秦彌遠被噎得更難受了,但他還是不死心,繼續扭扭捏捏地問:“就是說假如你喜歡的人也是男人,你會不會願意為了他變成斷袖……”
伏昭果真不愧是沒什麼心眼,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是沒覺出一點端倪,問什麼答什麼:“我其實無所謂了,你昨晚應該也知道了吧。”說着說着有點害羞,耳朵開始發紅,“越強大的種族越難以孕育後代,所以為保繁衍,麒麟天生雌雄同體,所以我……”
表情突然刹車,看了看秦彌遠,像是終于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又想不出來,所以目光變得很困惑。
秦彌遠歎了口氣,不忍心再繼續跟他兜圈子,緊緊抓住了他的雙手,視死如歸道:“阿昭,其實,故事裡那個少年,就是我。”
一刻鐘過去了。
北風無情呼嘯,雪越下越大,打着卷兒落了他倆滿頭,伏昭仿佛被定住了,一直不說話。秦彌遠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反應過來,等了半天實在等不住了,晃了晃他的手,聲音放軟好似懇求:“阿昭?”
伏昭目光這才終于緩緩移到他臉上,一副懵逼的樣子,前夜種種又浮現眼前,小腹被頂得發脹,那不可能是手指,是……
伏昭猛地後退一步:“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看他的樣子把自己想成什麼亂七八糟的妖獸了,秦彌遠額角抽了抽,想過身份暴露刀兵相見,沒想過要先遇到這種場景。
他隻能試圖安撫大驚失色的大魔頭,循循善誘:“不,我不是什麼東西,我是人,隻不過,我是個男人而已,昨天晚上,你應該也能感覺到吧,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就是,你也有啊!”
伏昭驚愕不定,頻頻搖頭:“不可能,如果你用了幻形之術,我怎麼可能看不破?”
秦彌遠心道因為你還嫩了點。但他不敢這麼出口,否則一個目的不明還修為高深的人一直僞裝潛伏在自己身邊,誰都會下意識反感警惕,到那時就更難解釋了。
他隻能避重就輕,神色懇切,試圖動之以情:“阿昭,我們朝夕相處這麼久,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對你的心意嗎?故事裡講的都是真的,那日在青靈山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命定之人。”
伏昭不信天道不敬神佛,自然不可能相信什麼命中注定的預言故事,但這話是從白鵲口中說出來的。
他們剛剛才以天地為媒,風雪為鑒,滿心歡喜地結為了夫妻,所以哪怕白鵲現在突然告訴他自己其實是個男人,這一切都是處心積慮另有目的,他還是沒有辦法立刻硬下心腸,理智思考。
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那我為此求來的尊上之血,豈非多此一舉了?
伏昭在秦彌遠忐忑不安的目光中緩緩蹙起眉心,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阿昭。”
他沉默得越久,秦彌遠越慌張,遊刃有餘都是假象,背後漸漸居然滲出了一層薄汗。他小心緊張地試圖上前一步,伏昭卻忽然退後。
秦彌遠心頭一沉。
伏昭慢慢擡頭,眼瞳深不見底。
“那你究竟是誰?”
早晚要有這一刻。
秦彌遠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蓬萊洲熒惑座下,秦缺,秦彌遠。”
蓬萊洲,秋極崖死敵,當初的老魔尊溫鸮,便是死于蓬萊掌教長旸之手,而現任魔尊溫峫,更是跟長旸首徒辛晝你死我活,勢如水火。
伏昭睫毛一顫,猛地攥緊了喜服的袖口。
方才的柔情蜜意與溫柔缱绻全都被刀刮般的風雪吹散,一尺之隔宛如萬仞溝壑,凜冽的氣息裡,隻剩下冰寒徹骨的味道。
魔門副将與仙家道君,天生勢不兩立的仇敵。
可伏昭聽他講完竟然不是憤怒被欺騙,而是從心頭湧上一股慶幸,慶幸還好尊上當時并未答應他前來主持婚禮,否則白鵲,不,是秦缺,豈非必死無疑?
自小長在秋極崖,雖然身份高貴萬人之上,但從來都是聽從命令行事,他被保護得太好了,所有複雜困難的局面,從前有神女與老魔尊解決,現在有溫峫處理。
所以如今陡然碰到這種棘手的事情,他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
如果繼續跟秦缺在一起,算是背叛了尊上嗎?
伏昭望着腳下的深雪,有點難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