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睡得很好。”實驗體沖林佑一笑，随後又低下頭若有所思攪動盤子裡的糊糊。

這句話回的沒頭沒尾，林佑隻當他是幼兒心智，冷不丁冒出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

“你晚上……睡在裡面能不能聽見一些奇怪的聲音。”林佑扭頭看一圈實驗室确定沒人，遲疑地問實驗體。

“奇怪的聲音？”

“嗯……比如有什麼生物在地上爬……”

“沒有啊。”實驗體思索後認真答道:“這裡晚上隻有我和你，沒有在地上亂爬的人。”

玻璃房有隔音效果，要實驗體半夜聽到外面的動靜着實的為難人，林佑換了一個問法：“這間實驗室晚上有别的……人住嗎？”

“不可能！”實驗體啪嗒放下勺子，很認真地說：“除了你，我不允許别人住在我的窩裡。”

心裡微暖，林佑習慣性揉了揉實驗體的頭發，溫聲道；“快吃吧，飯要涼了。”

從實驗體中問不出結果，林佑打開終端，找了本生物百科大全，試圖從中尋找軟體生物的真面目。

人類搬到地下城時，有帶一些動物下來，可惜大部分動物沒法适應地下城的生活，不是感染病毒變異被清除，就是無緣由的死掉。最後幸存下來的動物，地下城的人類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将它們圈養在溫室裡，供人們研究和觀賞。

去一次要幾十貢獻币，别說林佑沒錢去看，有錢也不舍得去。

他僅有了解災變前動植物的渠道是地上留下的影像。

要考上地面的學校，這方面的知識是必需的，林佑手指飛快劃過一張張物種相似的動物圖片。

不是……

不太像……

直到眼睛幹澀，林佑停下機械般重複的動作稍作歇息。

嘎吱嘎吱的挪椅子聲攪動林佑混沌的大腦，他側頭看去，一直暗中觀察他的實驗體趁機把椅子搬到旁邊來。

“林佑!你看!”實驗體腦袋擱在他肩上，手高舉翻爛的繪本展開在林佑臉前。

可愛的兒童繪畫風格，畫的生物卻一點不可愛，蔚藍背景色，長滿利齒挂着邪惡笑容的嘴，亂揮的黑色觸手，擠在觸手上密密麻麻的吸盤……

腦海中卻是夜晚軀體上糾纏的滑膩生物，黏着皮膚不放的軟肉……

啪！

“你不喜歡小八嗎？”少年被聲響吓得一抖，靈動雙眼蒙上層陰翳，失落地問林佑。

“小八?”

“抱歉。”看着壓在手掌下的繪本，林佑如夢初醒縮回手，暗自懊悔自己剛才反應太大。

實驗體動作輕柔撫過繪本上新出現的皺痕，委屈的快要落淚，“我給它取的名字，有八條觸手，所以叫小八。”

“沒有不喜歡。”林佑給方才是行為找補，盯着實驗體懷疑的目光硬頭皮道:“額……我第一次見它，所以反應有點大。”

“它可愛嗎？”

對着八條觸手張牙舞爪，滿嘴大利牙的生物，林佑實在不能昧着良心說開可愛，因此他遲疑了十幾秒。

這直接導緻了他和實驗體接下來長達一小時的單方面可冷戰。

林佑哄了會兒人後便無奈地繼續刷終端，結果屏幕上的下一張照片就是實驗體剛剛給看的八條觸手生物，心情更糟糕了。

傍晚林佑進玻璃房打掃衛生時，書架旁的的角落裡散落一地的廢紙，他撿起其中一塊碎片看，是八爪魚圖畫的半條觸手。

擔心自己的話對實驗體的幼小心靈造成傷害，林佑計劃在下班之前找實驗體談心。

背影薄弱的少年撐在書桌上塗塗畫畫，林佑湊近勉強認出來那歪歪扭扭的線條畫的是八條觸手，圓點則是肉疙瘩，看來8号沒有半點繪畫天賦。

有意和好，林佑回憶在孤兒院誇贊小孩子們時的語氣，說：“畫的很不錯！”

“真的？”實驗體猛地擡頭，亮晶晶的眼睛中藏着幾分被誇獎的羞澀。

“那你喜歡粉色的觸手嗎？或者是藍色的?”實驗體抽出下面一張紙，畫的是藍色觸手，同樣醜的慘不忍睹。

不忍心打擊他的信心，林佑盡量用不敷衍的語氣說:“喜歡，我都喜歡。”除了晚上纏着他不放的觸手。

“那我明天畫七彩觸手給你看。”實驗體帶着未盡的興奮躺進被窩，目送林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