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區居民的夜生活十分單調,這當然不是因為他們不愛晚上出去玩,而是地下城七點後限電,街上路燈隻有一半是亮的,而且絕大部分店鋪都會為了省電關門,因此除了節假日和開放用電的日子,選擇晚上出門的人比較少。
當然,這要排除上夜班的那部分人。
林佑作為上夜班的那部分人之一,不太明白一個小小的雜貨店為什麼會營業到晚上九點,分明晚上根本沒有客人。
别說晚上,就是下午光臨的顧客也是寥寥無幾,除了兩個來買糖的小孩和一個買調料的大媽,再無其他客人。
說實在的,這些東西賣出去的錢加一起還不如今天發給林佑的工資高。
林佑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如是想,莫名背脊發涼,知道是自己過于疑神疑鬼,他還是扭頭往後看了看,當然是連五步外垃圾桶的輪廓都看不清。
天氣轉涼了,林佑決定明天就去買幾件新衣服,地下城靠人造太陽調節溫度,夜間的溫度會比白天低個好幾度。
大概是限電的緣故,這個月晚上比以前要冷一些,如果說從前夜晚比白天最多低三四度,現在則是七八度的情況。今天下午林佑看見有人擺攤賣加厚的衣服,這些攤販消息靈通,地下城以後的溫度估計會更低。
林佑把外套拉鍊拉到最上面,突然手指凍僵了般一滞,他狐疑側身瞥向剛剛走過的路口。
他剛剛聽到了垃圾桶不小心被踢到的哐當聲,很清晰。
此刻在差點倒地的垃圾桶後邊,一個黑影四肢委屈縮在那兒,小心翼翼探出半邊臉窺探,對上林佑的眼睛後又吓到似的立馬縮回來。
因為燈光太暗了,林佑沒發現垃圾桶後跟蹤自己的那雙眼睛,腳尖向後轉了一步,他是想去看看的,但糾結了幾秒收回腳。
光天化日之下,頭頂到處是監控,林佑覺得自己不至于那麼倒黴遇到變态跟蹤。
提心吊膽走到13号街入口的綠化帶時,變态沒出現,反倒是有一連串的哭喊聲,聲音細細的,難以分辨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
昏暗淡黃的路燈下,幾十平米小樹林被無限放大,斷斷續續的哭聲從裡面發出來。
地下城的居民們一般是不怕鬼的,比起鬼怪,他們更懼怕地上真實存在的變異生物,不過在安全的地下城裡,怕鬼的人當然還是有的。
林佑屬于其中一員,此時聽見女人的嗚咽哭聲,心裡毛毛的。
他上前幾步走到小樹林旁邊的路燈下,他這回聽清楚了,女人無助的哭泣和呼救聲沒停過。
小樹林是監控盲區,有樹葉的遮擋,一般監控是拍不到裡面發生了什麼的,地下城這麼多年來發生的犯罪事件十起有八起的犯罪地點是小樹林。
“嗚嗚嗚救命啊!嗚嗚嗚……”
“你喊個屁啊,半夜三更,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的!”高壯男人摸了把腦袋,後知後覺自己發言太壞人了,補充說:“你煩不煩啊,快點把東西還給我,不給我你今天别想走了!”
披頭散發狼狽跌坐在地上的女人不理會這色厲内荏的威脅,依舊捂着臉哭泣,“嗚嗚嗚……救命……”
“好好好,不給我是吧,那我自己來找好了。”男人蹲下去拉扯她護在身前的雙手,才剛碰到她手腕,這女人哭得更大聲了,死死抓着包不放手,弄得他煩躁不已,在心裡爆粗口。
女人拽着包的手臂紋絲不動,她忽然擡頭,哭得那麼大聲,隻是眼眶紅紅,眼睛極亮的盯着男人。
男人不習慣和女性近距離接觸,下意識腦袋後仰,電光火石之間他看見,女人眼睛裡裡不止有他一個人的倒影。
暗罵一聲,男人還沒來得及扭頭,後腦一陣鈍痛,眼前變黑倒下去了。
林佑扔下木棍,冷靜的用一直開着的終端記錄現場情況後撥打報警電話。
“謝謝你!”女人抽泣幾聲,手背假裝抹掉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淚水,“他是我男朋友,能不能先别報警。”
林佑一怔,暫時沒按下報警電話,滿頭霧水問。“既然他是你男朋友,為什麼要搶你的包?”
提到傷心事,女人難過的捂住臉,“這事……都怪我,他一個月前失業了,天天郁郁寡歡在家裡酗酒,我就在他酒裡加了點東西,想讓他開心一點,可是……後面他上瘾了……我不給他,他就打我嗚嗚……”
最近地下城出名的藥物隻有一種,林佑腦中自然出現楊維在他面前展示的淡黃色藥瓶。
“你說的那個藥是叫‘陽輝’?”
“對對對,就是叫這個,害人不淺呐……”女人又嗚嗚的哭起來。
林佑隻有哄孩子的經曆,對于年紀相差不大的異性毫無辦法,隻能象征性的安慰幾句。
“現在你怎麼辦?不然我還是幫你報警吧。”
“不行不行……”女人很抗拒報警,按住林佑佩戴終端的手,擡頭時,急切的聲音忽然卡殼。
“咦……小哥哥,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話題轉的太突兀了,林佑報警電話最終沒按下去,終端照明範圍有限,所以兩人一直沒能看清楚對方的臉。
女人從包裡拿出一個小手電筒打開,将兩人周圍一小塊地方照亮,驚喜喊出聲,“呀!真的是你啊,你跟我借過終端,小哥哥,你不記得了嘛?”
有她的提醒,林佑記起來了,在黑心研究所工作期間,他和助理一塊去逛商場,趁沒人監視時,他的确和一個女孩借過終端。
“真是太有緣了,小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呀?我叫文雯,我家就在附近,去我家坐坐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