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緣。
真奇怪。明明是因求姻緣準而聞名的寺廟,僧人卻叫“了緣”。
這個念頭在崔若盈腦海中一閃而過,她沒有深究。反正她就是在廟裡投宿一夜,廟裡的和尚叫什麼,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了緣把人帶到禅房後就離開了。崔若盈簡單收拾了一下禅房,就聽到隔壁的門響了。
她停下動作,探出一個頭,隻見寇言湘從隔壁走出來。
“寇姐姐,你去哪裡?”
寇言湘晃了晃手裡的錢袋:“去給金鳴寺添些香油錢。”
畢竟三人借宿在這裡,又不缺錢,添點香油錢也無所謂。
崔若盈鑽出房間,反手關上門:“我和你一起去。”
出于下雨的緣故,天黑得格外快。正殿不見了緣的身影,被烈火灼燒過的金鳴寺黑黢黢的,像是黑夜中張開的血盆大口,連槐樹搖擺的樹葉,都顯得格外不祥。
添過香油錢,兩人回到住處附近。反正閑着無聊,崔若盈就站在長廊上,拿着個燈籠,和寇言湘說起閑話來。
“寇姐姐。”崔若盈竊笑了一聲,故意靠近寇言湘,低聲道,“那天是什麼情況啊?”
她說的“那天”,自然就是前幾天在殷家時,她看到寇言湘把祝星遊抵到牆角那一幕了。
一聽她說起這件事,寇言湘的臉立刻漲紅了:“那天?什麼那天,搞不懂你在說什麼。”
崔若盈笑嘻嘻道:“你還裝傻,就是那天啊!你和……”
“你别瞎說,那天就是個意外,不小心的。”寇言湘飛快轉移話題,“倒是你,我看你悶悶不樂的,是不是想着殷家主?”
崔若盈翻白眼,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都說了不喜歡他了。”
寇言湘不甘示弱地撞了回來,斜眼道:“我看可不是那麼回事,人家還說要給你彈琵琶聽呢,多會說話,比某些木頭好多了。”
崔若盈道:“某些木頭?你是說祝大哥?”
寇言湘“嗯哼”一聲。
崔若盈露出壞笑:“是嗎?我看你挺喜歡他的啊?”
寇言湘馬上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你說什麼呢!我才不喜歡那種悶悶的人呢!多無聊!!你不許亂說!”
聽語氣好像很生氣,但崔若盈知道,寇言湘的性格就是越心虛越喜歡大聲反駁。
崔若盈笑了一聲,正打算再調侃兩句,突然聽到一邊傳來細微的響動。
兩人同時循聲望去,隻見祝星遊站在不遠處,面色慘白,也不知道聽到了多少。
相顧無言。
幾秒後,祝星遊先垂下頭,蒼白着一張臉,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個倉惶逃走的背影。
崔若盈看向寇言湘:“他是不是生氣了,你快追啊!”
“……追什麼追。”寇言湘同樣蒼白着臉,看了看祝星遊離開的方向,中氣不足地說道:“我回去睡覺了。”
說着,她直接走回自己房間,反手關上門,隻剩下崔若盈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滿臉問号。
等等……她不會無意中拆了這對CP吧?
不行啊!拆官配是會被罰款的!
崔若盈:再也不嘴賤了,真的。
寇言湘那邊不好入手,崔若盈想了想,朝着祝星遊離開的方向追過去,終于在那棵系滿紅絲帶的槐樹下找到了祝星遊。
祝星遊沉默地坐在樹下,盯着樹上鮮紅的絲帶,面色愈發慘白。
崔若盈氣喘籲籲地追過去,顧不上别的,開口就道:“祝大哥啊,你可别誤會。其實寇姐姐她不讨厭你的。”
她說得很直白——因為祝星遊從小作為殺手被培養,幾乎是個冷漠的殺人機器,對人情世故一概不懂。
在遇到寇言湘之前,他甚至沒擁有過感情。
聽到崔若盈這麼說,祝星遊眼睛動了動:“真的?”
“真的,如假包換。”
“那她為什麼……”
“因為,因為有的人就是這樣嘛。”崔若盈道,“越喜歡越不承認,很奇怪對不對,但有的人就是這樣。”
這就是所謂的傲嬌嘛。
“而且,她嫌你悶,你多和她說幾句話不就不悶了。”
“原來是這樣。”祝星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勉強拉起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的笑,“謝謝你,小盈。”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離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崔若盈靠在樹上,打了個哈欠,緩緩搖了搖頭。
真好騙啊。
如果殷逐白那家夥,也有這麼好騙就好了。
看來拆CP危機很快就能過去了。
崔若盈直起身,正打算離開。走出去沒幾步,蓦然間,一陣夜風襲來,樹葉摩擦發出瑣碎的輕響,紅色布條在夜晚飛舞。
下一瞬間,熟悉的香味鑽入鼻腔之中。
是殷逐白的味道。
崔若盈像是被人施了定身術一樣頓住腳步,緩慢地回過頭。
青年就站在她剛剛站過的地方,一襲白衣随風飄舞,像是沐浴着黑暗的惡妖,陰魂不散。
見崔若盈看過來,他擡起頭,對她微微一笑:“真巧啊,崔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