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打量了他們片刻,之後便笑了笑:“兩位客人遠道而來,想來也沒有住的地方吧,先去寒舍暫住如何?”
何晏晏不敢答應。
下意識看了一眼旁邊的月照,卻見他也在若有所思看着這群村民,直到聽到村長出聲,他方才轉過頭,略笑了笑:“好,有勞老人家了。”
這位村長有七十多歲了,頭發花白,身形佝偻,後面這一路,何晏晏沒再出聲,反倒是月照在主動和村長搭話。
“家妹與我來此偏遠封地,一路遊玩誤入至此,敢問老人家,此處是什麼地方?”
何晏晏後面沒再吱聲,反倒是月照在和老人交涉。
他态度有禮有節,聲音謙和溫潤,這還是她第一次見月照這麼有禮貌的時候。
村長腳步微微一頓,繼而笑了笑:“這裡是桃溪村,為躲避亂戰至此,原來都是些貴族子弟,說不定和當今皇帝還沾親帶故呢。”
躲避戰亂?
何晏晏稍稍愣了下,這個餘星回課上提過曆史,她模模糊糊記得,上一次打戰已經是快一百年前的事情了吧。
“這麼多年來,諸位可曾上山看過?”
“上山?”村長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算了,外面都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村裡的人也習慣在這裡了,就不出去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一個籬笆圍成的小院。
村長推開門,何晏晏就看見一個梳着雙髻的小女孩正蹲着地上,拿着樹枝畫圈圈,聽到了門開的聲音,她随之擡起頭。
“爺爺……”
小女孩看起來比殷松蘿還要小一些,可是眼裡沒有屬于孩子的天真明亮,反而一雙眼睛漆黑空洞,像是一灘不會流動的死水。
“青蘭,來客人了,爺爺還要招待一下,你自己去玩好不好?”
“客人……”
“是,外面來的客人。”
青蘭遲鈍着點了點頭,放下手裡的樹枝,轉身回到房中,直到看到房門合上,村長才回過頭。
“這是我孫女,父母都……出去了,是我和老婆子在照看。”說着,他拄着拐杖,去敲前面緊閉的房門,“老婆子,老婆子,來客人了,快給客人下兩碗面。”
“來啦來啦,催什麼催。”
裡面叮叮當當一陣之後,過了好一會房門才被打開,裡頭出來一個白頭老妪。
她起先還在埋怨,可是目光一轉,看到老人身後,她明顯一愣:“這是?”
“是外面來的客人,”村長催促她,“剛剛不都和你說過了,客人遠道而來,快去下碗面吧,再給客人一人下一個雞蛋。”
老妪形容枯槁,眼神也有些茫然,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連連應下。
“好好好,客人稍等,老婆子這就去。”
這一路過來的場景讓何晏晏腦袋發麻,哪裡還敢再吃他們的東西,她連忙擺手拒絕:“沒事沒事,我們不餓,就是想問問,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小女孩,看起來和你們孫女差不多大?”
“小女孩?”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神色看起來更加古怪:“……除了兩位之外,還有其他人也來了?”
“是,是我們的幼妹,”何晏晏直接借用了月照之前的說法,“幼妹調皮,非要和我們一起出去,但之前出現了一點變故,幼妹就和我們走散了……”
兩人想對看了一眼,不知道交換了什麼默契,最後由村長沉着聲開口:“我們沒見過小孩子,但是兩位不如畫一幅那位畫像,老夫可讓村中的留心觀察,這幾日兩位也可安心留在村中等待。”
何晏晏覺得,這兩人似乎極力想留下他們。
她猶豫着要不要推辭,月照卻點了點頭:“多謝,那這幾日便要叨擾先生與夫人了。”
“哪裡哪裡,”聽到他們答應,這對年邁的夫妻反而松了一口氣,“兩位快别站着了,在房裡坐一會吧,面馬上就要煮了。”
何晏晏猶豫了一會,見月照謝過之後就往面前的房間去,她也匆匆行了一禮,也急忙跟了上去。
這個房間不大,關上門之後,隻有從小窗透露下來的光,哪怕現在正值正午,裡頭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潮濕陰冷。
何晏晏湊近門,蹲下來瞧了瞧,确定那對夫妻離開了,她方才放心地回了位置和月照說話。
"你就不覺得這裡不對勁嗎?"
自從走入那個村落,遇上這群人,何晏晏總感覺處處透露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違和。
躲避戰亂至此,阡陌縱橫,一群避世而居的村民……
加上這個村落的名字,這一切,都讓她有股既視感。
說話間,房門“吱嘎”一聲被從外面推開,是老妪用手肘推開了們,端着一個托盤,上面盛着兩碗熱氣騰騰的面,笑呵呵開口:“兩位餓了吧,快吃吧。”
一碗素面,灑着蔥花,下面還有一個荷包蛋。
不管是聞起來看起來都是香氣撲鼻,但是何晏晏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愣是沒敢下嘴,她擡起頭,就看見那老妪,貌似慈愛地笑着:“快吃吧,家裡的老母雞剛下的蛋。”
她艱難地再把目光移回到碗裡,斟酌了好半晌,勉勉強強笑了笑:“待會就……”
話音未落,月照已經拿起了筷子,開始吃面了。
何晏晏:“……”
看着他都開吃了,何晏晏沉默了片刻,閉了閉眼,努力地笑了笑:“好,我馬上就吃,謝謝。”
老妪這才滿意離開。
然而等到老妪退了出去,月照立刻把筷子一擱,快步就走到房間裡頭。
随之傳來了一聲明顯的嘔吐聲音。
何晏晏吓了一大跳,連忙跟了進去,月照已經面無表情從裡面出來。
她正想詢問狀況,卻見他擦了擦嘴:“放了幾十年的雞蛋……”他頓了頓,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有心情調侃,“味道果然不同凡響。”
何晏晏:?
如同夢境被點破,一切快速碎裂。
何晏晏眼睜睜就看見原先還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面條,突然快放了數十倍的,肉眼可見的腐爛發黴,最後變成一坨看不清的什麼的黑炭。
這是啥?
“不過一群留存的執念,不知今夕何夕,”他頓了頓,再看了看何晏晏,“換句話說,我們遇見鬼了。”
他頗有深意看着她,補充:“這一群,都是。”
何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