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尤尤沖下樓,看到熟悉的身影,不由眼前一亮。
郝伊人和岑峰站在醫院的大廳裡,他們像是能感知到岑尤尤的行動一樣,根本沒有聽到腳步聲,已經轉過頭。
郝伊人一見到她亂七八糟的模樣就皺眉,“怎麼連鞋都不穿?”
岑尤尤已經習慣媽媽說話變得慢吞吞,上年紀之後哪能像年輕時一樣風風火火。
“我沒找到鞋……”
岑尤尤低頭耷腦,郝伊人就罵不出聲了。
孩子永遠知道怎麼對付父母。
郝伊人和護士溝通一番,很快在醫院的生活超市裡買來一雙拖鞋。鞋子是粉色的,岑尤尤喜歡的顔色。
“尤尤……”
一家三口正準備離開,岑尤尤忽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轉過頭一看,竟然是中介先生,他被兩名醫生夾在中間,似乎想要走過來,但醫生一直對他說:“不要動。”
中介先生掙紮得更加厲害。
岑尤尤對他揮手:“嗨,你也在這……”
中介先生停止掙紮,一雙眼睛直勾勾看着岑尤尤,問道:“尤尤,你要去哪?”
大家是同生死過患難的交情,岑尤尤不覺得他過于親密,對他黏糊糊的态度也能包容。一定是受到驚吓,才會對自己有依賴心理。
岑尤尤據實以告:“現在已經沒事了。當然是回家……也不知道家裡還能不能住人……”
一直沉默不語好似隐形人一樣的岑峰忽然上前一步,用略有些發福的身軀擋住女兒,伸出僵硬的手向外揮動,催促岑尤尤離開。
“知道了!就走。”
岑尤尤從小到大不知被爸爸往返接送學校多少次,早已習慣他嚴防有豬拱白菜的态度。她踮起腳尖也看不到中介先生,隻得喊道:“再見。”
她猜中介先生肯定聽到了。
身後,傳來耳熟的咆哮聲,似乎還伴随着尖叫和呐喊。不過,這些聲音在她轉過頭的時候已經消失不見,同樣消失的還有中介先生。
“咦,人呢?”
郝伊人走出很遠不見有人跟上來,催促道:“乖寶,還不快走。再磨蹭一會兒,九點鐘都不一定能吃上飯。你不餓嗎?”
岑尤尤肚子發出“咕叽”一聲,她今天一整天隻吃過早餐,不餓才奇怪。
三人在醫院門口拉開一輛出租車的門坐進去,司機本來在打瞌睡,打着哈欠醒來,伸手按下計價表,扭頭一看,頓時吓得三魂七魄歸位,殘留的睡意霎時清空。
“你你你……”
副駕駛坐的是岑峰,他扭頭看着司機。
司機吓得面容發青,眼睛翻白。
郝伊人說:“師傅,人都已經上車了。走吧。”
司機通過後視鏡看到她的臉,眼前一陣陣發黑,脫口而出:“我不去殡儀館。”
郝伊人僵硬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但語氣聽得出不高興。
“誰大晚上去殡儀館,到青山小區。”
司機結結巴巴吐出一句:“要不你們坐别的車吧。”
岑峰慢吞吞系上安全帶,郝伊人聲音冰涼:“你想拒載啊?小心我打投訴電話。”
司機:“……”
司機一腳油門踩到底,一路風馳電掣。
岑峰閉上眼睛,身體靠着椅背一動不動。司機額頭總感覺身邊的人安靜得連喘氣的聲音都消失不見,他是不是死了?
二十分鐘的路程十分鐘到達,岑尤尤開門下車,來到車子前面敲敲窗戶。
“爸,醒醒……”
岑峰睜開眼睛,手指僵硬好一會兒都沒解開安全帶。
司機師傅隻想把瘟神送走:“我幫您……”
他不小心碰到岑峰的手,隻覺得像是摸到一塊解凍的肉。軟塌塌飽含水分,手感令人頭皮發麻。
“咔嗒”一聲,安全帶解開。
司機先生渾身顫抖,郝伊人盯着他沉默一會,開口道:“你害怕我們?”
司機先生幹笑兩聲,車門還沒關他不能直接把車開走。
郝伊人意識到自己吓到人了,她從錢包裡抽出一百塊,放在副駕駛座位上,說道:“一路辛苦,不用找了。”
司機一愣,忽然覺得兩人不那麼可怕了。郝伊人關上車門,他連忙說“謝了”,又忍不住問一句:“二位生的什麼病?”
這二位的樣子看起來怪吓人的,市立第一醫院是海市最好的一家醫院。肯定是什麼了不得的病,才會到市立第一醫院求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