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接受完警察的調查,又去做了一些簡單的治療,宋興琛的胳膊脫臼了,古嫣小腿上被子彈擦傷,還有些不算嚴重的皮外傷。
因為受傷的人太多,所以都挪到婚禮大廳裡面去了,剩下沒受傷和輕傷的人坐在外面的草坪上。這個時候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雨水混着淡淡的血腥味,讓人渾身發寒。
“下雨了,你要不要披我的外套?”宋興琛跟古嫣坐在婚禮大廳外面的台階上休息,古嫣的披肩已經破爛地不像樣子,但她也沒扔,一直攥在手裡。
“算了,還是你自己穿吧。”古嫣嫌棄地瞥了一眼他外套上各種顔色的污漬,肩膀往下塌了一點,又很快支棱起來:“其實今天我不想來的。”
宋興想到外套腋下處那道被扯開的口子,也沒再堅持:“我聽新娘說,你是替别人來的?”
“嗯,替我姐姐來的,她有事來不了。”古嫣将剛剛被雨水濡濕的短發别在耳後,呼出一口略長的氣,“不過我也慶幸,幸好今天來的人是我。”
“我知道你姐姐!”宋興琛語氣略帶激動,“我聽過她的歌。”
“對啊,你誰都認識。”古嫣眼珠轉了轉,幹巴巴地補上一句。“除了我。”
宋興琛嘴比腦子快,說出口才意識到不對,支吾了一聲想要道歉。
“打住。”古嫣察覺到他的意圖,“說正事。”
“正事……哦對,這些人,沒有一個活口,連點線索都沒有。”宋興琛這會才覺得心髒的跳動頻率恢複到正常水平,他看着被擡走的這幾個人,他們的頭上都套着灰色的頭套,包括那兩個小天使一樣的花童。
古嫣敲着防護甲,發出嗒嗒的輕響。“活着也沒什麼用,問不出來什麼的。”
宋興琛将那件外套疊好放在膝蓋上,“我覺得他們挺奇怪的,你說,就算是要刺殺誰,也得有個确切具體的目标,這樣都不用直接到會場裡面來,直接在高處架個狙就完事兒了。這幾個人倒好,無目的無差别,簡直像是要完成什麼KPI一樣地沖業績。”
古嫣被他這種形容逗笑了,“原來你也不傻啊,既然看出來了,那你也應該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了吧?”
“這個還真看不出來……”宋興琛反應慢半拍,“他們是什麼人?”
“他們是夜半鵲,也就是灰界人。”
宋興琛沉默了。
灰界人是地球人不可言說的痛,如果說戰争是能讓科技進步、文明發展的因素之一,那麼灰界人絕對是這個因素的重中之重。
灰界人最早不叫這個奇怪的名字,他們來自一個被地球殖民的地外星。
他們所居的地外星半球溫差極大,内裡蘊含着豐富的礦産資源、大量的貴金屬和太空金屬,從這座星球上開采出來的資源完美地解決了地球第四次工業革命之後,原材料和資源稀缺的問題。
但掠奪資源隻是殖民的第一步,這些地外星人長得都很漂亮,就跟這場婚禮上的花童一樣,身材嬌小長相貌美。當年有一部分人跟金屬資源一起運回地球,像物品被送往各個大家族中供賞玩之用。
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地外星人學習了地球的語言和技術,利用本就豐富的資源,開始了跟地球長達近百年的抗衡。雖然地球最終赢得勝利,但也元氣大傷,為了永絕後患,當時的聯盟政-府将地球人跟地外星人所生的後代打上“灰界人”的标簽,流放到木衛二上,意思是黑白不融的中間地帶。
宋興琛回憶起教科書上的那些陳年往事,“他們不是很久之前就被徹底清繳了嗎?”
地球作為勝利者,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但總有打着“善良”旗号胡作非為的人,他們站在上位者的角度,居然可憐起被流放的外星人,便成立了一個叫做“夜半鵲”的組織為灰界人發聲,在全球各地爆發小規模遊行。剛開始聯盟還端出一副親和的樣子,并未采取強制措施,直到他們刺殺了聯盟新上任的公爵姐弟,終于引起各地重視,被冠上“邪教”之稱,在重拳出擊之下,不出一年時間,夜半鵲徹底銷聲匿迹。
“聽過一句古話沒?”古嫣看着越來越濃的夜色,将那塊抹布一樣的披肩捋平整:“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地外星當初跟地球抗衡了這麼多年,留點後手也是在意料之中的。再說了,隻要灰界人存在一日,那麼夜半鵲就永遠都沒有被徹底清繳的可能。”
“這些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當初他們被流放到木衛二上自生自滅,後來國際軍委和國防部長不都是聯合發公告,說他們已經……滅絕了嗎?”宋興琛看着醫護人員進進出出地忙碌,還有那些抱着手機拍照的賓客,想來這場事故很快就會被大肆宣揚出去。
古嫣聞言,眉頭一挑,宋興琛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表情,眉眼跟嘴角都挂着笑意,但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像是在嘲諷,她說:“先不說‘滅絕’這個詞用得多侮辱人,他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看起來他們的洗-腦政策還是挺管用的。”
這姑娘說話怎麼夾槍帶棒的,宋興琛被噎了一下,本能地覺得她這樣以後可能會吃虧,但他也不會計較别人的态度。他小心地問:“這個可是聯盟部長發的公告,你會不會是有哪裡搞錯了?”
“你不相信的話就等着看吧。”古嫣看起來并不打算跟他解釋什麼,更沒有跟他促膝長談的準備,她抖開手中攥着的披肩,想看看還有無補救的可能。
宋興琛的目光随着這塊勉強能稱為披肩的東西看了一眼。
古嫣好像也沒想到會這樣,她吐吐舌頭,“這可是我姐的,弄成這樣怎麼交代啊……”
那上面染着幾個人的血、桌子上那些被撕扯下來的幹花的碎屑,還有被激光槍燒灼之後的痕迹。一塊小小的披肩,承受了不該承受的一切,于是宋興琛試探性地提議:“要不要找個店裡面補一下?”
“算了吧,這玩意兒補起來還不如再買一塊呢。”古嫣重新将披肩疊起來,破布一樣的披肩被疊成了豆腐塊,她沖着宋興琛揮揮手,“下周集訓的時候見吧,我先回去了。”
還沒等宋興琛把手伸出來沖她擺擺,那紅裙女郎就已經扭過頭朝着大門走去,他也長出一口氣,剩下的事就交給警察和專管這些亂七八糟邪教的組織的部門吧,他拎起桌子上還沒被打翻的酒瓶灌了兩口,也步入小雨和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