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嗎?”魏長卿看着少年紅得幾乎滴血的眼眶,不在意地搓了搓指尖。
“報告!我……”衡景明一時語塞,覺得自己該打這種話他死活說不出口,最後隻好咽下去,從牙縫裡面逼出幾個滿是血腥氣的字,“我不知道……”
昭和堡壘這會發了一張戰艦的排布隊形圖,魏長卿一目十行地掃完,才沉聲道:“你覺得你自己該打嗎?”
戰艦指揮官的背後是星辰大海,人類在這種空間裡面顯得尤為渺小,很多人在見識過那樣漆黑無垠的宇宙之後,都會有一瞬的恍惚,意識到跟這些未知相比,自己的一切大過天的情緒都變得無足輕重。
“我……”他伸手碰了碰腫起來的臉,被羞辱的憤怒席卷了他的理智,幾乎是嘶吼着喊道:“不該!”
沒想到魏長卿居然笑了,他在昭和堡壘發過來的那張圖上做着兵力調整,連正眼都不給他,“我是你直屬上級,我說你該打你就該打。”
“我不服!”少年的眼淚順着臉頰劃出來,他不想哭,卻忍不住。隻能在心裡一遍一遍勸着自己“男兒有淚不輕彈”,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是被打哭了。
魏長卿把調整過的圖發回去,臉上的陰鸷終于散下去了一點,“不服就不服吧,去洗把臉。”
他快速掃過那些剛脫離學校的年輕人,聲音透出一絲疲倦,“其實自從那個新兵差點憑着一己之力撞毀太空電梯之後,我就有點害怕你們這些學生,書卷氣還沒褪掉就想着指揮千軍萬馬上戰場了……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其實看不起那些士兵,像你這樣的人,無才還好,要是哪一天坐到我這個位置,你還會當你的部下是士兵嗎?”
“你不會,你隻會當他們是炮灰,不然就不會想着用高率呐了,那玩意确實不會傷及設備,但裡面還有人呢,都是地球人,你我的同胞啊。你知道被高頻呐波殺死的人是什麼樣嗎,皮膚完好,内髒全碎,身上能冒血的地方就沒有幹淨的……你先别插嘴,學生的心思都是寫在臉上的,你們的想法我一眼就能看出來——‘雖然作戰講究個不戰而屈人之兵,但必要的犧牲和流血肯定是不會少的’,對吧?”
衡景明聞言,剛才沸反盈天的怒氣消了一點,他盯着操控台上那些代表着友軍的光點,像一片閃爍的電子星星。他死死盯着那些光點,以前在學校裡面學的東西都是基于“有這些材料和無窮無盡物資”,如果沒有足夠的武器,那他難道就不打了嗎,如果沒有足夠多的“炮灰”沖鋒陷陣,難道他就可以龜縮在後面了嗎?
像他這種級别的小蝦米,瞎拿着什麼雞毛當令箭啊,也許在級别更高的那些人眼裡,自己也不過是炮灰。而且月球基地駐紮的士兵本就不多,多是工程師和施工隊,都是普通人。
這些人本該是地球和軍隊庇護的對象,卻被他這個所謂的“天才”當成了炮灰。
“衡下士。”魏長卿拍拍手,示意他擡頭,“你現在覺得,應該如何部署,如何跟盟友溝通和交流?”
“機甲!既能避免大規模的沖突,又能有針對性地去解決月球基地現在面臨的問題,最重要的……”衡景明哽咽了一下,他吸吸鼻子,盡量穩定住自己的聲音,“能最大限度地減少人員的傷亡。”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衡景明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中學時代,那會文理不分科,他政治學科極差,每次老師都會因為他的嚴重偏科找他談話。久而久之,他就摸索出一套自己的答題方法,那就是盡量多的寫滿卷子,隻要不留空白,哪怕是直接抄材料他也要寫滿。
他順着自己的想法說:“我們是從雁門堡壘出發的,雁門屬于A級堡壘,配備三艘巡洋艦,和驅逐艦、護衛艦在内的百餘艘小型艦艇,我們可以先從非盟的月球地界上登陸,因為亞非的聯合基地離得最近,而且周邊有大型工廠,地形更适合我們登陸。然後再關閉地球的通訊器,直連月球,因為月球屬于本位聯絡,隻要我們進駐了,外人就很難再攻下來,也利于我們進行後續的行動。”
“嗯……”
看見魏長卿不置可否,衡景明有些緊張,他臉上的痛感褪得差不多了,“上校,這樣行嗎?”
魏長卿朝他這邊走過來,衡景明心中警鈴大作,生怕又挨一巴掌,條件反射就想往後退,沒想到上校直接面向身後的士兵,“都聽明白了嗎,就按衡下士的行動計劃去執行,各自準備,十分鐘後出發!”
末了,他指着衡景明又補了一句,“你帶隊。”
三天後,月球基地争奪戰的捷訊傳回地球,形勢一片大好,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把虛張聲勢的灰界人揍出太陽系隻是時間問題,并且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