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她為什麼會這麼笃定，宋興琛呆了片刻，還是心驚膽戰地跟上去。

正如孫雪潔所說，這些屍體裡有烏鴉組的人，也有夜半鵲。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粗略數了一下，大概有三十多具，宋興琛挨個看過一遍，提到嗓子的心才落回肚子，私心地慶幸這些人裡面沒有姜昙華。

可這個念頭一轉，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思想偏差。

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滋生出了這些慶幸。

他想起那些追悼會上、戰後辨認屍體、下發幸存者名單的時候，有多少人像他這樣，發現自己的至親好友同學還活着的時候，不是暗自慶幸，就是激動到失語。

心中無非一句“幸好”，期盼的也不過是“僥幸”。

“沒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不過據我所知，這些人并不是烏鴉組的全部，應該有一多半的人都活下來了。”

宋興琛聽她說話，趕緊将思緒拉回正途，問道：“那他們是什麼時候給我們發的定位？”

“應該是在交戰之前。”孫雪潔檢查着一具夜半鵲成員的傷口：“傷口呈灼燒樣，應該是本來就埋伏在這裡，烏鴉組剛來沒多久就交火了。”

宋興琛：“他們知道烏鴉降落的位置？”

孫雪潔搖搖頭：“是有預謀還是湊巧出現在這，誰知道呢。”

宋興琛想知道姜昙華的下落：“那活下來的人呢？你能聯系得上他們嗎？”

孫雪潔向着遠方看了一眼，正是那兩個去安裝基站的人的方位，“他們倆應該已經安好了，我嘗試聯絡一下鳥巢，你去飛機裡面，看能不能發現什麼。”

宋興琛應了聲，扭頭拱進機艙裡，撐架全部裂開，但估計墜落的時候，距離地面也不遠，所以裡面很多設施還算完好。他小心翼翼地爬進去，轉了一圈也沒發現異常，本想調出記錄儀，卻看見呼叫台上一直有指示燈在閃爍。

也有人在呼叫他們。

宋興琛精神一振，但他覺得通訊頻段眼生，沒敢貿然接通。就想着喊孫雪潔過來看，轉身便看見她站在機艙門口。

他剛想張口，孫雪潔便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指指外面。

那意思是——有敵情。

孫雪潔打又了個手勢，宋興琛點點頭，兩人從殘骸中鑽出來，貼着牆邊一東一西找掩體。

宋興琛看着孫雪潔鑽進看似倉庫的房子裡，自己這邊較為空曠，除了雜草，沒什麼能藏身的地方，為了不被發現，隻要貓着腰縮在草叢裡。

很快來人就出現在他的視野中，這些人穿着各不相同，身形各異，有胖有瘦，看着不像當兵的，但能參與軍事行動的夜半鵲成員一般也不會像這樣。

為首的高個子男人将槍扛在肩膀上，踢開擋在路上的屍體，有個夜半鵲的屍體被他踢得翻了個身，露出腰上的皮帶，卡扣被陽光一照，遠處的宋興琛都被卡扣的金色晃了眼。

離得太遠，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隻看見高個子男人用腳踩着屍體，伸手将屍體上的腰帶拽了下來，然後圍在自己身上。剩下的人看他出手，也呼呼喝喝地散開，動作熟練地将屍體翻來翻去，雁過拔毛，更有幾個爬進了他剛才待過的機艙。

宋興琛見狀不免有些焦急，萬一那個呼叫是鳥巢發起的，豈不是會暴露目标。但他隻有一個人，總不能單槍匹馬地沖過去，除了無謂的犧牲什麼都得不到。

但是好在那些人很快就出來了，也沒喊高個子去看，宋興琛稍稍放心，看來機艙裡的通訊設備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但又拿不準他們在裡面拿走了什麼，萬一有包含軍事機密的東西呢。

這時吹過一陣風，宋興琛被吹得渾身冰涼，不免抖了幾下。高個子男人朝他躲藏的草叢看過來，宋興琛立刻屏住呼吸，眼珠子都不敢亂轉。高個子看了幾眼，又重新挑揀起搶來的東西。

這些人沒停留多久，也沒有帶走任何一具屍體，隻将那些值錢的東西都搜羅到一起，便揚長而去了。時長不超過十分鐘，一看就是經常幹這些勾當的老手。

敵我不分地搶劫屍體身上的财物，宋興琛直覺他們類似雇傭兵，就在他看見孫雪潔從倉庫的後門閃出來，朝着他的方向打信号燈，正準備繞路出去跟她彙合的時候。

突然有人在背後捂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