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唱過荒蕪的星球,
也唱過坍縮的自由,
直到玫瑰星雲背後,
遇見你琴鍵上漂泊不定的宇宙。
你說每段副歌盡頭,
都藏着未命名的黑洞,
而你的和弦像引力,
讓流浪的旋律有了港口。
我路過燃燒的星鬥,
收集過彗尾的哀愁,
所有即興的間奏裡,
都是你未說出口的溫柔。
你懂我每句沉默,
像白晝懂得光墜落,
我們的故事,
原來比恒星——
更短壽。
古嫣戴着耳機仰躺在床上,循環播放着姐姐早年唱的那首《玫瑰星雲的休止符》,主歌用電子鋼琴鋪底,副歌加入太空混響和弦樂,是她最喜歡的幾首歌之一。她在最後一句飛船引擎熄滅的音效中,無意識地蜷縮起身子,軍用床鋪的金屬支架發出細微的吱呀聲。
也不知道姐姐怎麼樣了。
記憶中的媽媽,總是會跟姐姐的容貌重合,她已經不太記得她的樣子了。古靖若比自己大六歲,她四歲那年,媽媽和姐姐去珍珠劇院聽歌劇,結果在回來的路上遇刺,奚夫人為了保護女兒,當場身亡。
古靖若也受了傷,古寅請了一個月的長假,在醫院陪着女兒。
“媽媽呢?”年幼的她踮腳去夠病床邊的監護儀,被父親冰涼的手掌輕輕裹住手指。他的軍裝肩章壓在姐姐的被角上,那些日子消毒水的氣味裡總是混着未幹的淚痕。姐姐左肩的繃帶下埋着三塊彈片,雖然取了出來,但是落下後遺症,陰雨天還會隐隐作痛。
年幼的古嫣還不知道什麼叫“死亡”,大人騙她,她似懂非懂。
“媽媽變成星星了嗎?她為什麼要變成星星,她什麼時候能回來?”她記得自己摸着姐姐的生理監測環,問題一個接一個。
後來,她牽着父親和姐姐的手,站在陵園的墓碑前,嚎啕大哭。
她不願再回憶,将思緒拉回眼前。
自從跟馬登、趙以南那幫古寅将軍的老部下周旋之後,自己強行将他們架了起來,逼迫着他們同意自己繼續待在這裡的計劃,但他們心裡是鐵定不會服氣自己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年輕的。而且現在她自己心裡都沒底,不回地球,又要去哪裡。
古寅的狀态依然不好,沒有一點蘇醒的迹象。而那些人,明着尊重自己的“最高指揮權”,暗裡卻使了不少絆子。
系統升級時“恰好”漏掉她的權限驗證,給出的解釋是一句輕飄飄的“戰後數據庫受損”;每周例會前,他們又會“不謀而合”地提前半小時碰頭;自己安排的模拟作戰演習,被故意調整參數,理由是“宇宙射線導緻算法偏差”。
好,很好。古嫣扯下耳機,既然這麼喜歡鬥,那就鬥到底,其樂無窮。
但她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能完全證明自己、不會再被随便質疑的機會。在遇到這個機會之前,她必須忍下所有,她跟潘瀾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通過調查、考察等方式,拉起了一支值得信任的核心隊伍,又将這些人派到各個崗位。
這個辦法不那麼聰明,但是十分好用。
也許是老天憐憫,終于給了她一個難得,卻又十分兇險的機會。
那天,她正坐在會議室跟那幫攪屎棍繼續打嘴仗,掰扯着“傳統戰術的重要性”,突然聽見臨時基地外警報尖叫起來。
又是海盜。
外敵當前,冰釋前嫌。
但有限戰力不足一千人,要對抗整編海盜團,無異于癡人說夢。
古嫣沖進指揮艙,這下馬登他們倒是沒追上來跟她搶位置,戰術屏上,十三艘海盜改裝艦正在攻擊防護網。她掃了一眼防禦值,已經快降到30%了,真不容易,她本來也沒指望木衛二上的老掉牙能有多大用。
“放棄D7區防護裝置,平衡指揮部和醫療艙的防護強度。”她扯開指揮席防塵罩,又拍下緊急制動按鈕,“關閉主引擎,全艦靜默。”
指揮官的通訊麥是聯通的,馬登理解不了古嫣的決定:“你瘋——”
古嫣聽見他的聲音就心律不齊,幹脆切斷了通訊,神清氣爽。
中國兵書《三十六計》第三十二計:空城計。
海盜的掃描波掠過時,基站依然維持着廢墟的模樣,隻剩報警雷達在寂靜中嘶鳴。但當先導艦接近到三百公裡,古嫣下令啟動全部誘導彈,七十枚老式幹擾彈在真空中炸開,形成一片電磁迷霧。
“放!”她按下武器鍵,射出一輪□□,将海盜先導艦的推進器轟成碎片。不求能有多大效果,現在他們幾乎是以一當十,隻能想辦法先唬住對面再說。
海盜的反擊來得比預判更兇,三枚等離子魚雷咬穿煙霧,直接楔入指揮艦氣流艙。
氧氣警報炸響的瞬間,古嫣盯着瘋狂左擺的氣壓表,果斷下令:“隔離C至F區,洩漏氧氣導入推進器。”
馬登驚呆了,這會形成自殺式噴射流,他發現自己已經弄不懂年輕人的想法了。
古嫣從來都沒覺得自己還能如此冷靜,她擦掉鼻血,語速都沒變:“調整站體角度,全艦沖擊準備!”
她這一個月來,天天打着巡邏的名頭在木衛二上到處翻查,終于發現了意外驚喜。當年或許是出于震懾和監視灰界人,在近地軌道位置部署了幾百枚智能機,現在正好拿來用。
古嫣把自己捆在指揮椅上,在驚天動地的碰撞中,戰艦的機械臂精準鈎住了衛星的武器接口。
當海盜艦群追入射程時,她毫不猶豫地啟動這些生鏽但還能用的智能機雷,像蜂群般撲向敵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