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住手!”展昭一個箭步跨來,一把抓住了不遠處正揮刀而落的男人的手,
那個男人回過頭,一張戴着鬼怪面具的臉猝不及防的出現在展昭面前,趁着展昭分神之際,他手裡的刀揮舞着朝展昭刺去,
展昭猛然錯身,讓他揮了個空,他不甘心的再次襲來,展昭擡手,金刃擦着巨阙的劍鞘,金石之聲,火花四濺,
展昭巨阙一轉,便輕松将小安手裡的刀别落在地,小安雖說行事狠辣,但并不是展昭的對手,
伴随着“咣當”一聲,小安踉跄着後退了幾步,摔在了地上,巨阙出鞘,明晃晃的劍刃橫在小安的頸前,
随着面具掉在地上,在小安擡起頭的那一刻,展昭猛然驚住了,那是一張極其駭人可憎的臉,整張臉泛着黑還有被腐蝕過後的氣泡,沒有一塊好肉,凹凸不平,分辨不出五官,看不出人的模樣,展昭想象不到這張臉和陳三刀的畫像之間有着任何關聯,饒是見過許多大場面的他,手也不自覺的有些顫抖,他穩了穩心神,手中的巨阙握的更緊了一些,
“隻要再殺五個人我就能複活予甯了,等我複活她你要殺要剮都可以,”小安開口,聲音沙啞怪異,咕噜咕噜的好像野獸低吼,
“犀角香複活這一傳說本就是假的,你為了裴予甯一人枉殺多條性命,法理難容,”
“法理?”聽到這兩個字,小安不由得笑出了聲,仿佛在聽一個笑話,笑着笑着仰起頭繼而放聲大笑,笑聲層層疊疊,有絕望,有嘲諷,回蕩在屋子裡,令人毛骨悚然,他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盯着展昭,語氣嘲諷,“你和我講法理?裴家滿門被屠時法理在哪裡?!同僚隔岸觀火如今若無其事甚至青雲直上法理又在哪裡?!在我們絕望無助時法理無處可尋,申冤無門我自尋出路時,你們又突然跳出來和我講法理,你不覺得可笑嗎?!忠烈之士含冤而死,奸佞小人扶搖直上,這世上當真有法理,有公道嗎?!”
“公道自在人心!”
“彭越戰功赫赫卻醢為肉醬,高仙芝忠臣良将卻被矯诏斬首,在人心的公道有什麼用?能為他們平反嗎?能讓他們活過來嗎?”
“後世知曉他們冤屈,曆史會給予他們公正的評價,他們會流芳萬世而不朽,”
“我不求後世,隻求今生!”小安厲聲開口,如修羅般可怖,胸口起伏着,他不服,他憎恨着命運的不公,也痛恨着每一個人,
展昭毫不畏懼的直視着他的目光,聲詞嚴厲,“你枉殺無辜,和當初裴家一案的奸佞有何分别?他們也有至親至愛,他們的感受你會不知道嗎?你的痛苦要強加在無辜的人的身上嗎?”
殺人誅心,
小安愣在了原地,他滿手鮮血,他罪孽深重,他為了他的情義殺掉了無辜的人,他有錯嗎?他沒錯嗎?他是不幸,可是這麼做對其他人不公平,
小安怔怔地偏過頭去,剛剛即将慘遭毒手的女孩兒正蜷縮成一團,驚恐的望着他,小安有了一瞬間的恍惚,裴予甯被殺時也不過這麼大吧,也是這麼的無助,女孩兒有人救啊,可是裴予甯呢?她在絕望的時候又有誰救她呢?
剛剛閃過的一絲善念瞬間湮滅,小安心中一沉,瞬然轉念,眸中漸漸氤氲起一層暗淡的霧,如果真的有報應的話,那就讓他一個人承受好了,他隻要複活裴予甯,什麼天理昭彰,什麼報應不爽,他不信,也不在乎,他甘願不入輪回,甯願不得往生,隻要複活裴予甯,所有罪孽他一人承擔,不知何時拾起的刀,他面露兇光揮舞而去,眼看着就要落在女孩兒的身上,展昭袖箭已然出手,卻被飛來的石子打落,小安手中的刀脫落在地,
“裴予甯還活着!”
是曲以甯,
一石激起千層浪,一句話在耳邊炸開久久回旋,
小安怔怔地轉過頭,聽到裴予甯的名字,眼中的戾氣散盡,
他兇狠,他殘暴,卻獨獨留下十成的溫柔給她,小心翼翼的守護着心中的那片柔軟,哪怕經年流轉,總有人站在記憶深處裡一塵不染,熠熠生輝,
“這是她托我帶給你的,”曲以甯快速的走了進來,手裡拿着根紅色手鍊,小安認得,那是裴予甯的,是她從小帶着的,
他站在原地,神情悲怆,不知所措,
展昭想上前一步攔住她,可是曲以甯卻熟視無睹,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隻能退至一旁,緊緊握住手中的劍,小心注意着小安的一舉一動,提防着他有什麼喪心病狂的行為,
曲以甯并不害怕,走了過來,低着頭耐心的把手鍊系在小安的手腕上,垂着眸,陽光從背後投射進來,她的整個人都沉溺在夕陽的光暈中,身上鍍上了一層聖潔的光芒,她動作輕柔,舉止緩緩,時間仿佛靜止,天地之中無一物,
“你……不怕我嗎?”小安嗚嗚咽咽的開口,含糊不清,他見慣了衆人對他的恐懼,他已習以為常,他并不在意,因為支撐着他活下去的信念不在于此,
“不怕,”曲以甯坦然開口,
“可是我的臉很吓人……”
“容貌長相不過是皮下白骨,表象聲色沒有任何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