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夜靜谧,展昭回包府已然天黑,他去看望了受傷的孩子,平和安穩的睡顔已然有了好轉的迹象,這才放下心來,
最近大家都在忙遼人的事情,包拯讓把孩子送到包府去,交由包夫人照顧,包夫人因着最近的事情紛雜,也忙的焦頭爛額,但饒是如此,卻絲毫沒有怨言,因此曲以甯有時間就會來包府,幫包夫人分擔一些,減輕她身上的擔子,
曲以甯剪了燈芯,給孩子蓋好了被子,然後轉身随着展昭走了出去,輕聲關好門,
“今天怎麼樣?耶律良是不是為難人了?”曲以甯今天一天沒出開封府,自然是沒有聽到風聲的,但猜都能猜的到,耶律良定會拿此事大做文章,
展昭“嗯”了一聲,“不過沒關系,他們沒讨到好處,依宋律罰,”
展昭把巨阙放在了石桌上,一整天的忙碌讓他身心俱疲,饒是鋼筋鐵骨也有松懈的時刻,到了曲以甯這邊這才能松下一口氣,
“我去樊樓給你買些吃食,”曲以甯看出了展昭的疲倦,輕聲開口,
展昭搖了搖頭,“沒什麼胃口,”
“不吃點東西怎麼行,要不這樣,張大嫂煮了粥,還在溫着,先喝點粥,蓮子的,”
曲以甯的眼睛亮晶晶的,溫言軟語,看的人的心都柔軟了下來,不忍拒絕她,
展昭心中一暖,不再堅持,“嗯”了一聲,
不多時曲以甯便端了碗粥過來,氤氲着的香氣即便幾步之遙展昭也聞到了,張大嫂的廚藝向來是不錯的,連一貫挑剔的白意歡也樂得她的手藝,不過因着最近包府多了些人口,張大嫂也過來幫忙,白意歡好一陣沒吃到張大嫂的飯了,沒少和展昭曲以甯抱怨,
“最近總是心緒不甯,怕是有大事發生,”展昭喝下一勺粥,味道在舌尖上綻開,清淡卻不失美味,
“或許是最近太忙了吧,不要多想了,”曲以甯神色柔軟,看着展昭,“但如果真的是有什麼事發生,我們也無法預料,既來之則安之吧,”
比起已發生的事情,更可怕的是未知的不确定性,兩人都懂得,
“有人來找過孩子嗎?”
“沒有,今天一天也沒有人去開封府報官找孩子,隻能再等等,等孩子醒過來問問他,”
展昭點點頭,胃裡的溫暖讓他有所緩和,碗裡的粥也已一飲而盡,心情不由得好轉了些,展昭發現,和曲以甯哪怕隻待一小會兒,他都會覺得全身輕松,沒來由的,
曲以甯接過碗,看着展昭溫聲說道,“吃完了早些歇息,明日還有遊會呢,”
展昭點點頭,看着她起身,目送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眉眼溫柔,月色正好,
第二天,晴空萬裡,風吹勁草,旌旗招展,偌大的馬球場上人影綽綽,歡聲笑語,好不熱鬧,今日的遊會是給遼國使團接風的,項目無非是馬球射箭捶丸投壺等等,旨在賓至如歸,讓遼人放松心情,話雖這麼說,但實際上兩方各懷心思,暗暗較着勁,誰都想壓對方一頭,不肯丢了本國的面子,
随着一陣鼓聲響起,人群們向着高台的方向集合着,趙祯緩步而上,端坐高台中央,散發着天子君臨天下的氣質,身旁的是曹皇後,張貴妃和唐貴妃,文臣武将,家眷及使臣們恭敬的立于台下兩側,
趙祯先是講了幾句,無外乎兩國交好的場面話與此次遊會寄予的希望,慷慨激昂的一番陳述完畢後,衆人退去,觀看比賽的衆人悉數落座,
不一會兒,不少選手們漸漸放開自我去馬球場上進行着熱身運動,等待着一會兒大顯身手,氣氛也慢慢的變得活絡起來,人聲漸漸鼎沸,熙攘嘈雜,
曲以甯坐在高台之上,一隻胳膊搭在桌子上,另一隻胳膊搭在屈着的腿上,百無聊賴的她四處張望着,馬球場一望無垠,人山人海,好一副太平盛世,
她的目光敏銳的落在了不遠處剛剛進場的楊寒身上,楊寒扶着唐婉兒,風度翩翩,也小心翼翼,看這個架勢,似乎唐婉兒有了身孕,
一旁的高煦正扒着葡萄,順着曲以甯的目光,看到了楊寒,
“唐婉兒有身孕了,三個月,”
曲以甯收回目光,看向他,滿臉笑意,“你倒是什麼都知道,”
“那是自然,”高煦頗為得意,把一個葡萄放進嘴裡,
高煦是高将軍的獨子,高将軍浴血沙場,頗有威名,美中不足的是有這麼個不成器的兒子,十分叛逆,不止京城,秦淮河畔,哪裡風流哪裡就有他的身影,從小到大他是沒少挨高将軍的打,但本性依舊,
“在這個京城啊,萬千少女的夢中情人有三個,”高煦伸手,淩空一指,“一個就是他了,”
曲以甯會意,是楊寒,剛剛楊寒在和唐婉兒入場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楊寒的到來引得了場上不少的側目以及竊竊私語,
“隻是可惜,成親了,多少少女的夢碎了,”高煦輕聲歎了一口氣,“再就是景琛哥了,為這景王妃的位置,多少閨閣小姐搶破了頭,但是他好像就是不近女色一樣,”
“再有一個呢,”高煦繼續開口,“就是展大人了,展大人一表人才,人中龍鳳,不知道引得多少女兒家傾心呢,我聽我爹說過,有不少大臣可都屬意這乘龍快婿呢,”高煦挑眉看向曲以甯,關于兩人之間,他多少還是能看出些的心照不宣,
話音落下,剛才提及的那一抹紅色身影躍上高台,唇邊帶着三分笑意,“說什麼呢,這麼開心,”
“說這京城少女的夢中情人呢,”高煦笑着,絲毫不避諱,望向展昭的眼神中滿是欽佩,
展昭笑而不語,接過身後小厮遞來的束袖和襻膊,輕松穿換上,動作利落,潇灑恣意,整理了下衣角,
“你要上場嗎?”曲以甯望着他,開口問道,
“官家點名要我上場,”展昭回答,
雖說是遊會,但實際上代表着大宋的顔面,因此官家派出了幹将前來參賽,寄予着殷切的厚望,若是代表着國體,展昭義不容辭,
“展大人,快來啊,”馬球場上的張岩大聲呼喚着,他也是官家點名參加馬球賽的選手,
展昭朝他擺了擺手,随即看向高煦和曲以甯,“我先過去了,”
“展大人我給你加油!”高煦眉開眼笑,
展昭笑着點了點頭,随即躍下高台,向着張岩走去,步履從容舒雅,金相玉質,陽光下紅衣熠熠生輝,風姿無雙,氣質超凡,一舉一動都奪目動人,吸引了場上不少姑娘的目光,甚至有些本是坐着的,也都争相露頭去一睹展昭的風采,
對于這種場面高煦早已司空見慣,他收回随着展昭移走的目光,
看向曲以甯,他似乎想到了一件事,“你猜我那天在水雲台看到誰了?”
“不知道,”
“長公主,”
曲以甯敏銳的捕捉到了一絲異樣,“你知道去幹什麼嗎?”
“我說甯姐這你就難為我了,她走的後門,來的時候都清場了,我是喝多了,跑後門去了,才看見的,”
“你沒進去看看嗎?”
聽到這裡,高煦洩了氣,“我倒是想,你看我敢嗎?不過我聽說啊,”他招了招手,曲以甯把頭湊了過來,高煦輕聲耳語着,“長公主和孟南亭的關系可不一般呐,”
宮闱秘事,一向為人津津樂道,
曲以甯坐直了身子,眼神有意無意的看向不遠處的長公主,長公主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兩人目光交接,曲以甯便快速的收回了目光,随即看向了别處,
人群突然躁動,發出了一片驚呼聲,曲以甯目光一掃,當即知道了原因,
景王來了,
景王身着月白色長袍,繁複的暗紋精緻華貴,腰系玉帶,身姿颀長,矜貴無雙,他正和趙祯悄聲的交談着,微風吹過,鉑色發冠下垂落的飄帶随風飄着,飄的人心神蕩漾,他的出現總會成為萬衆矚目的焦點,大家早已習以為常,
此時楊寒正陪着唐婉兒坐着,耐心的給她扒着橘子,一副夫妻情深的畫面令人動容,
唐婉兒理所應當的享受着周圍的豔羨,有些事情,她是知道的,包括唐靖柔,可她最終還是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心甘情願愛着楊寒,令她欣慰的是,這麼多人愛他,他卻不愛任何人,比起其他人,她最起碼有着光明正大的身份,人人都得稱她一句楊夫人,就這已經足夠了,
突然感受到了一縷目光,灼熱又帶着妒意,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唐靖柔膽子大的竟然堂而皇之的走了過來,
“楊大人恭喜啊,”千嬌百媚的聲音響起,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唐婉兒心知肚明,這是故意來挑釁她來的,
“妾身見過貴妃娘娘,”剛要起身,就被楊寒按住了膝蓋,
“你有身孕,不必,”他把手中的橘子遞給唐婉兒,擡起頭,看着唐貴妃,多情的眉眼讓人沉淪其中,卻閃過一絲無情,就是這眉眼,暗藏風月,讓人飛蛾撲火也心甘情願,“娘娘客氣了,”客氣又疏離,涼薄又無情,
“既然有身孕又何必出來呢,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該怎麼交代呢,”唐靖柔妒意橫生,句句機鋒,其實唐婉兒從未為難過她,但有的人站在那裡,哪怕什麼都沒做,都會讓人嫉妒的發瘋,
“我楊寒的人,自會護好的,不勞貴妃娘娘操心,”
冠冕堂皇的話,落在唐靖柔的耳朵裡,她有些洩了氣,前些日子躺在自己身邊的男人如此無情,她從不把唐婉兒放在眼裡,哪怕她才是楊寒的正妻,可令她不滿的是,楊寒竟護着她,到頭來自己卻是自讨沒趣,
唐靖柔有些愠怒,楊寒卻連眼神都沒給她,她甩了甩袖子,帶着侍女怒氣沖沖的離開了,
一聲鑼響,吸引了場上衆人的目光,也讓這場針鋒相對的談話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