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紀昭也怒氣沖沖離開,悄摸跟在後面的賴明三人才敢探出頭來,
“這回估計不好修複了。”賴明分析。
三人一起歎氣,連上網的心情都沒了。
紀昭回家灌了一肚子涼水冷靜下來後,又有些後悔。說到底還是自己不對在先,答應了梁一的事又出爾反爾。
兩次了,搞不好以後梁一真的不理他了。
不理就不理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紀昭橫躺在沙發上,心煩意亂。
梁一學習那麼好,未來的路早都規劃好怎麼走了。這小縣城他出去了肯定不會回來,他又不會跟着梁一走,最終還得分道揚镳。
他也不是隻有梁一一個朋友,他的三個黃毛小弟随時準備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在這屁大的地方,他們能當一輩子朋友。
想到這紀昭心裡平靜了許多。
再說他爸有錢,他就是一輩子好吃懶做,也夠他吃到下輩子下下輩子,要他梁一操什麼心。
梁一也沒什麼好的!
事兒逼一個!
跟他在一起這不能做那不能做,管的比天都寬。吃飯要端碗,走路背挺直,看書要離20厘米,結果呢?他自己還不是近視了!
還有什麼——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能拿,無功不受祿、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淨是些大道理,道德觀念強的一批。
紀昭嗤之以鼻,他自己就能做到嗎?
紀昭盯着門口櫃子上東西,梁一還真能做到。
他對别人狠,對自己更狠。
沒人約束他,他就自己約束自己。不知道該約束什麼,從哪方面約束,他就從書上看。
他就像個自虐狂一樣,用各種道德觀念制成一個方方正正的殼子,把自己套進去。利用這個殼子自己矯正自己,自己把自己培養的規規矩矩,正直勇敢。
他迄今為止最倒黴的事,應該就是遇到自己。
紀昭不知道家裡突然多一個人張口吃飯的負擔有多重,他到了梁一家還是照着他過去的活法生活:有苦不吃,有錢就花。
對于梁一那種想方設法掙錢,掙不到就死命省錢的行為,他始終不理解,覺得這人有病,沒苦硬吃。
等他爸把他接回去他才知道,那一萬塊錢梁一一分沒花。那時候梁一以為紀世明那麼久沒來,是不要紀昭了。打算上了初中後,用那些錢給紀昭報名,讓紀昭跟他一塊讀書。
後來紀世明又吧紀昭接走了,那錢怎麼到的他手裡,他又怎麼還回去,所以那兩年等于一直是梁一在養紀昭。
紀世明發達了以後一直想感謝他,讓梁一有什麼想要的随便開口,還提出給他跟他爺爺換個地方住,梁一都拒絕了。
後來實在拒絕的紀世明有些下不來台,梁一才有些不好意思提出,讓紀世明帶他去配一副眼鏡。紀昭才知道,盡管梁一知道怎麼保護眼睛,但為了省錢天天點根蠟燭學習,還是不可避免近視了。
就那副眼鏡,梁一戴了兩三年,上回打架時還給弄折了。
紀昭擡手捂住眼睛,這是真特麼欠了他的。
晚自習過半,梁一又一次把筆轉到地上後,高飛忍不住了,壓低聲音問道:“梁一!學霸!你怎麼了?”
“沒事。”梁一搖頭。
“我是哪裡讓你不開心了嗎?”高飛追問,“還是你厭倦我這個鄰桌了?想換别人坐你後面。”
“我要是哪裡有不足,你要說啊。”高飛喋喋不休。
“不寫作業?”梁一打斷他。
“寫!在等你的标準答案。”高飛立馬拍馬屁。
“不怕錯了?”
“信學霸!”高飛捂住胸口虔誠道。
梁一笑了笑,将寫了半節課的習題給他。
教室裡窸窸窣窣開始說話,梁一看了一眼被畫的亂七八糟的草稿紙,歎口氣合上書本,靠着後排桌子發呆。
耳朵裡不時聽見高二、帥哥之類的字眼,幾天了他也沒留意過到底說的是誰。
放學出了校門,對面又聚集了一幫人,不知道幹什麼的。保安集體站在門口維持秩序,梁一掃了一眼大步離開。
剛轉過北街,紀昭在昏黃的路燈底下站着等他。
梁一經過他身邊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往前走。
紀昭沉默着跟上。
一直快到四九巷,梁一才停下腳步,轉身看紀昭,“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