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昭連發三條,看都沒看清就不知道被頂哪去了,他趴到床上将頭埋進被子裡,一直等手機徹底安靜了,才拿起來看了一眼,“反派群”最後一句是張浩問的——虎哥怎麼不說話?
紀昭:…………
他剛要放下手機,又一條消息進來:他們等會兒來。
是梁一發的。
紀昭立馬坐起來,看了兩遍消息,想了想回複道:等他們走了我再來。
梁一回了個嗯。
紀昭心滿意足放下手機躺在床上,轉念又覺得有些不得勁兒,什麼意思啊?難道梁一是想在他爸媽面前跟自己絕交?還是他爸媽不讓他跟自己玩了?
靠!
過了午飯紀昭還沒出去,紀世明有些坐不住了,“今天怎麼呆家裡了?”
“影響到你了?”紀昭斜他一眼。
“臭小子,說什麼呢!不出去剛好,跟我去見個朋友。”
“不去。”紀昭想也不想就拒絕,怕他爸喪心病狂非要帶他出去,隻好出門了。
梁一還沒發消息,紀昭也不着急,沿着小路慢慢往他家走。小路人少,這會兒天也開始熱了,快到路口時,他買了瓶水找了個涼快的地方歇腳。
水還沒喝一半,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說話聲音也逐漸清晰起來,紀昭辨别出來聲音後,想都沒想躲在角落,聽着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吵。
“……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兒子,我早說我不要,你非讓我生。現在你又不管,我也不管。要不你去給他說,隻能到大學,我自己也有倆孩子,我哪負擔得起那麼多人的壓力。”
“行了,少說幾句,讓别人聽到像什麼樣子。”
“怎麼還在吃?昨天不是讓你扔了?”女人看到身旁小女孩手裡的東西,立馬開口道,“不要說了不幹淨,不要亂七八糟吃這些。”
一個塑料袋被甩到牆角,等人走遠,紀昭走上前,看清楚了被扔掉的東西,是一些黃澄澄的果幹。
四九巷後山上有很多桃樹杏樹蘋果樹,小時候梁一經常去摘。摘回來洗幹淨曬成幹給紀昭當零嘴吃,是紀昭小時候為數不多,念念不忘的零食。
後來他搬回家,再沒見梁一曬過,但是每年這個時候,家裡總會挂一個籃子專門用來裝這些。
今年的他都還沒舍得吃,現在像垃圾一樣被扔在路邊。
紀昭都能想到梁一做這些的時候心裡想的是什麼——小孩子吃一定選大個的,要洗的幹幹淨淨,有蟲子的通通扔掉。曬的不能太幹,不能太醜。正值暑熱,估計有點功夫一直在院子裡翻看。
紀昭撿起袋子,裡面進了一堆土。他看了一眼周圍,找了個最遠的垃圾桶丢進去,而後大步朝梁一家走去。
還沒到門口,裡面出來幾個人——是梁一爸媽。紀昭看都沒看兩人,徑直越過他們往裡走。
推門進去時,梁一剛好在院子裡。他不知道從哪弄了一筐毛栗子和生核桃,正在費勁去殼。
看到紀昭,很平靜地打了聲招呼,“來了。”
紀昭想到被扔掉的果幹,氣就不打一處來,“你弄這些幹嘛?”
“吃。”梁一言簡意赅。
“他們剛才來跟你說什麼了?”紀昭又問。
“沒說什麼,他們準備回去了。”梁一淡淡回道。
“那你呢?”紀昭又問。
梁一沒有回答他,反而問道:“昨天是你找的他們。”
“對,我就想知道他們到底怎麼個意思。”紀昭痛快承認。
“現在你知道了?”梁一咔嚓掰碎一個綠皮核桃。
紀昭拉了條凳子坐梁一面前,“嗯,知道了,我還知道你爸媽為什麼不喜歡我了。”
“開始我還以為是因為我不着四六,他們才不喜歡我。現在我明白了,他們隻是不喜歡你罷了,所以連你的朋友也不喜歡。”
梁一手裡的動作停了停,紀昭看了一眼繼續說道:“至于為什麼不喜歡我但也不阻止你跟我來往,是因為覺得沒必要,你不重要,所以你跟誰交朋友都不重要。”
“你就想說這些?”梁一看他。
“對!老子看不慣你這幅卑躬屈膝的樣,可憐!他們怎麼疼孩子你沒見過?你現在做這些對人家來說是負擔,難怪人家着急要走,就是怕甩不掉你。”
“紀昭。”梁一停下手裡的動作,“别說了,我的事你不要管,原本你不找他們也就沒這些事了。”
“我他媽找還不是為了你?”紀昭一聽火氣更大了,“為什麼不能說?老子偏要說!”
“你成天裝出這幅樣子給誰看?老子不信你心裡沒氣,有氣你發出來啊?就會沖我他媽來勁。”
在屋裡的爺爺聽到動靜,掀開門簾出來看兩人怎麼又吵起來了,剛到門口又被梁一勸回去:“沒事爺爺,您别出來,外面熱。”
“别吵架你倆。”
“知道了。”等爺爺重新回去,梁一又從框子裡拿了一把核桃出來去皮。
紀昭見狀一腳将盆旁邊的筐子踢開,栗子核桃咕噜噜滾了一地,“别他媽再弄了成嗎?你昨天拿的那些東西現在還在外面的垃圾桶裡呢,要不要我帶你去看看!”
梁一手裡的動作停了。
紀昭冷笑一聲:“天底下有幾個人像你一樣,連自己的父母都要讨好?”
紀昭才說完,梁一狠狠将手裡的東西甩在水盆裡,水花飛濺。
“你他媽沖我發什麼脾氣,有本事跟我去找他們問問清楚,為什麼把你撇在這,這麼多年不聞不問?你敢嗎?”紀昭見狀怒從心起,他想把梁一揪起來揍一頓,看看他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手還沒碰到衣領,動作戛然而止。
梁一哭了。
眼淚砸到盆裡泛了一點小小的漣漪。
在紀昭心裡掀起了軒然大波。
從小到大,他第一回見梁一哭。以前打架打不過梁一時,也曾放過無數次狠話,遲早有天要揍得他哭天搶地跪地求饒。
現在梁一哭了,他隻剩下一個感覺——心疼。
也是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重,對此時的梁一無異于傷口撒鹽。紀昭連看梁一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低低說了句“對不起。”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