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昭回程前忍住了想聯系梁一的沖動，先跟三個小弟通了個氣。

“沒有啊，最近沒見。”電話那頭的賴明說道。“我們最近都不往一中去了。”

“是啊虎哥，沒有你的日子簡直過不下去。”張浩湊到跟前喊。

“虎哥你快回來了嗎？”張浩說完朱正立馬又問。

“嗯，今天吧。”紀昭笑道。

“那要我們去找梁哥嗎？”賴明又問。

“算了我回來直接去學校門口堵他。”紀昭想了想說道。

“也行，那你回來告訴我們一聲兒，晚上跟你倆一起吃飯。”

“好，我先挂了。”紀昭挂斷電話從沙發上彈起來，跑茶室去催他爸了。

他等不及想見梁一了，離開的幾天，紀昭早就想明白了，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找梁一。

不就是他那狼心狗肺的父母不想對他負責嘛，多大點事兒。錢他家有的是，别說供他念書，給他養老都是小事。梁一要實在想要家人，大不了自己叫他一聲哥，或者讓他叫自己爸爸都行。

這麼想完紀昭自己先樂了，這話說出口，打一架在所難免。

紀昭裝好東西催着他爸起身，離得也不算遠，開車三小時多就到家了。

賴明的電話來的也很及時，“虎哥你回來了嗎？”

“嗯，等會兒一中見。”紀昭說。

賴明：“晚上要不要出去放松放松，搓兩把。”

“不去！梁一明天還上課。”紀昭開着免提收拾東西，這回給爺爺和梁一帶的東西也不少。

他爸下午沒事，在院子裡洗車鍛煉身體，紀昭打算先挑幾樣帶着，回頭再開車送過去。

這會兒離梁一放學還早，紀昭打算現在就去一中蹲着。拎着一包東西才出門，就見他爸面色凝重站在院子裡。

“爸你怎麼了？”紀昭看到他爸的臉色沒來由心裡不安。

“先别出去了，跟我去趟梁一家。”紀世明沉聲道。

“梁一怎麼了？”紀昭心狠狠一跳。

去的路上紀昭一直聽他爸打電話，聯系的都是做殡葬服務的人，紀昭腦袋混亂，細想都不敢。到了梁一家門口十來米遠不肯往前走了，紀世明拍拍他的腦袋自己先進去了。

順着敞開着的大門，紀昭看到穿着孝衣跪在地上的梁一，鼻子就是一酸。

小小的院子站了幾個人，像是街坊四鄰。他爸正跟梁一低聲說些什麼，紀昭揉了揉眼睛到梁一房間去了。

隔壁爺爺的屋子裡也有人在說話，含糊不清的紀昭隻能聽個大概。

他本來想等哭完再出去，眼淚還沒擦幹，房門吱呀一聲推開，紀昭擡頭，看清進來的是梁一，一腔的委屈湧上心頭，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梁一走到他身邊坐下，陪着他一起默默流淚。

“你他媽為什麼不告訴我？那也是我爺爺啊。”紀昭抹掉眼淚看梁一。

“對不起。”梁一啞着嗓子說道。

紀昭看着他消瘦的面孔，布滿血絲的眼底，一句責怪的話也沒了。

紀世明承包了葬禮的一切，梁一也不用再做什麼，日日靈前陪着爺爺，紀昭大部分時間也跟他跪在一起。

不管活着時有多少故事，人隻要沒了似乎一切也都跟着散了。梁一從開始聽着人們哀歎，到葬禮結束時再無人議論。

人生就這樣落幕了。

從墓地回來的時候，紀世明又将梁一叫到身邊說了好一會兒話，紀昭遠遠看着梁一，心裡發苦，幹脆躲在車上。

紀世明拉開車門上車時紀昭愣了一下向外看去，“梁一呢？”

“那邊還有些你爺爺的遠親，他去送了。”紀世明解釋。

“你怎麼辦？跟我回家還是？”紀世明問紀昭。

“我去梁一家吧。”紀昭悶悶說道。

“也行，這幾天你多往他那走走，開導開導他，别悶出病來。我本來想叫他來咱們家住一段時間，他不肯。”紀世明歎氣。

“嗯，知道了。”

梁一送走最後一撥人，沿着山間小路慢慢走回家。四九巷又恢複以往的樣子，除了路上多了些零星的黃白紙錢，少一個人絲毫沒有什麼不一樣。

推開院門他習慣性地看向門口，那裡再也沒有人會等着他了。

梁一站在院子裡環顧一圈，紀昭爸爸找來的人把院子都收拾的幹幹淨淨才走，他現在想做點什麼倒是無事可做了。

紀昭一進門看到梁一呆呆坐在台階上，眼圈就是一紅。

他吸吸鼻子走到台階跟前，跟梁一一塊坐着。

梁一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人，平時跟個小霸王似的，一哭起來鼻頭紅紅的，傻得很。

梁一掰過他的肩膀，有點涼的手指蹭蹭他的臉，“别哭了。”

紀昭沒在梁一家留宿，他覺得梁一這時候應該是想自己呆着，九點多的時候就起身離開。

梁一将他送到大門口，紀昭回頭看了他一眼沒忍住問道：“你明天幹嘛去？”

“上學。”梁一沒有猶豫回道。

紀昭：“……”

“明天是周末。”

梁一：“那就哪也不去了。”

“我明天來找你。”紀昭不給梁一拒絕的機會說完就走。

快出巷子才又回頭，梁一還在大門口站着。

紀昭回家翻來覆去睡不着，他總覺得梁一心裡遠沒有面上看上去那麼平靜。本來想說的話也沒能說，折騰到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紀昭一醒來想就去找梁一，生生憋到了中午。到了梁一家門口看到大門緊閉，怕梁一還沒起來，幹脆踩着石頭翻身上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