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昭看到梁一和他同學出現的那一刻起,本能地往旁邊躲了躲。
确定梁一不會朝這裡看過來,他才悄悄看過去,已經近三個多月沒見梁一了,現在光是一道背影都讓紀昭眼睛酸澀不已,想不管不顧沖過去抱住他,告訴他自己有多想他。
可梁一旁邊跟着的人讓他望而卻步,那人跟梁一身高相當,即便看不到臉,那一份氣質也夠他在人群中脫穎而出。
他是梁一大學認識的關系的很好的朋友,雖然沒聽梁一提起過,但能這樣和梁一搭着肩很親密的說話,紀昭沒見過。
起碼在他跟梁一算不上朋友的那些年,這種行為一次也沒有過。
眼看着兩人越走越遠,紀昭連叫梁一一聲的勇氣都沒有,他怕梁一看到自己會尴尬,會覺得自己太冒失,來了也不提前說,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身份給朋友介紹自己。
算了,不為難他了。
兩人上了車後,紀昭就到旁邊的長椅上坐下了,剛才還挺涼快的樹蔭小路,其實坐下來也并不涼快,很悶。
紀昭很平靜。
梁一不會跟别人怎麼樣,他知道。梁一因為這個人挂了自己電話,應該也是他不想讓别人知道自己的存在。這個更好理解了,畢竟他們的關系連他爸都接受不了,何況是别人。
梁一可以交到很多優秀的朋友,這更是正常的,畢竟梁一本身就那麼好。
自己什麼都沒有,唯一能拿出來說道一點的也就是有點小錢,可跟梁一同學一比什麼都算不上,反而更像個暴發戶了。
紀昭有些難過。
韓航看完也有些拿不準是什麼情況,再看紀昭有些失魂落魄地坐下來,他輕擰着眉頭看向已經離開的汽車。
“要我幫你問一下嗎?”韓航拉着霍橙一塊坐在長椅上,問紀昭。
紀昭搖搖頭,又把臉偏向旁邊。
“他哭了。”霍橙扭頭對韓航說。
紀昭:“……哪有!”
“我替你教訓他一頓。”韓航又說。
霍橙點頭。
紀昭擦了擦臉頰,“我發現你兩真他娘的壞到一處了,我一小混混都改邪歸正棄惡從善了,你們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解決問題的方式還這麼原始。”
“舍不得?”
“誰特麼舍不得,懶得跟書呆子計較。”
韓航看他的樣子,也沒再說什麼,三個人一塊兒坐在長椅上,一直到路上來往的人多了,紀昭才搓搓臉說道:“我晚上回。”
說完沒聽到他兩說話,紀昭納悶扭頭,韓航和霍橙一塊兒看他。
“靠,你倆别用這種眼神看我成嗎?”紀昭沒繃住。
韓航咳嗽了一聲:“a市好玩的地方你還沒去,明天我跟霍橙請假,咱們一塊去,你後天回,我給你買機票。”
“不了,我想坐火車回。”紀昭搖頭。
韓航又耐心勸說了半天,見紀昭主意已定,隻能作罷。
去火車站的路上,紀昭一直發呆看着窗外,韓航想寬慰他兩句,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到了車站已是黃昏,a市火車站修建的一點不遜色于他們那裡的機場,紀昭站在路邊眺望遠處閃爍的霓虹燈,想到遠在千裡外的小地方,和這裡是徹頭徹尾的兩個世界。
韓航下車走到他身邊,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也許不是你想的那樣,你都不問問他,好不容易來一趟。”
紀昭搖搖頭收回視線,“跟梁一沒關系,是我自己的問題。”
“跟梁一沒關系,跟你更沒關系。你真的特别好,我和霍橙都是這樣覺得。”韓航說完,霍橙跟着認真點頭。
紀昭彎了嘴角,“算我沒白認識你倆,好了,下次回縣城聯系,我走了。”
紀昭說完大步走進車站,沒再回頭。韓航皺着眉目送他走遠才歎了口氣,霍橙站在他旁邊,“怎麼辦?”
韓航搖搖頭,“這種事别人也幫不了。”說完他低頭看霍橙,“你别跟着擔心。”
火車人很多,排隊上車的時候紀昭先給他爸說他明早上回家,又打開跟梁一的聊天界面。下午的時候他問紀昭在做什麼,紀昭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回複,索性關掉手機往他的車廂走。
紀昭幾乎等于沒坐過火車,上車後來回轉悠了半天才找到他的位置。
五排上鋪。
走廊裡滿是站着說話擱行李的人,推着小車兜售零食飲料的工作人員站在走廊另一側高聲吆喝着。紀昭立在床鋪中間,轉身都難,幹脆爬到他的鋪位上去了。
上鋪離地面很高,床鋪又窄空間又小。紀昭平躺下來後都不敢有大的動作,總覺得翻個身就能掉下去。
原來梁一每次回來都要這樣煎熬三四十個小時。
等火車開始滑動,大部分人各就各位,車廂裡總算相對安靜了一點。入夜後,車廂燈熄滅,隻剩下鐵軌摩擦的聲音和窗外影影綽綽的山巒樹木。
紀昭躺在逼仄的空間裡,呼吸着混雜着各種氣味的渾濁空氣,聽着此起彼伏的呼噜聲和火車行駛時産生的噪聲,以及穿越隧道時耳朵一陣一陣的難受,他突然就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