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幹爹是個再正直不過的人,一輩子活得堂堂正正,到死都是站着死的,尹昇這變.态玩意兒少來沾邊。
但當殷祝回過神來,看到了悟額頭上滲出的大顆冷汗,這才想起來……
自己現在就是那個狗東西。
并且還不能暴露穿越者的身份。
淦。
“太後呢?”
殷祝沉着臉問道。
了悟雙手合十,沉痛道:“太後今日身子沉重,恐是染了天花。”
帷幕後的景陽太後劇烈咳嗽了一陣,虛弱道:“皇兒,你出去吧,别叫母後把病染給了你。”
殷祝才不信他倆的鬼話。
誰家天花咳得跟肺痨似的?當他傻嗎!
他語氣不善道:“哦?母後得了天花,朕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了悟眸中寒光一閃,見四下無人,忽然擡腳朝他的方向走來:“陛下為國事操勞,小僧怎敢輕易打擾……”
殷祝從他的異樣中察覺到不對。
再怎麼害怕,也不至于汗水都把袈裟打濕了吧?
他裝作什麼都不知曉的樣子,環顧四周,恨聲道:“太醫呢?把那診治的太醫叫來!還有平時給太後請平安脈的太醫,一個都别想跑,朕要砍了他們的腦袋!”
殷祝邊說邊走,突然一腳踢翻了放在不遠處的梨花木凳子。
凳子砸地瞬間,了悟猛地撲來,一點寒芒直逼殷祝咽喉!
危急關頭,殷祝猛地一蹲,顴骨傳來刺痛,有溫熱的液體順着臉頰滑落,但他頭也不敢回,連滾帶爬地狂奔向門口沖來的侍衛們。
“護駕——!!!”
一陣兵荒馬亂。
殷祝形容狼狽,頭上金冠歪斜。
蒼白瘦削的臉頰上,一道血痕漸漸由淺至深,猶如雪白宣旨上落下的一筆朱批。
“陛下,陛下您沒事吧?”
蘇成德從外面匆匆趕來。
他扶着上氣不接下氣的殷祝,一邊用帕子替他擦拭臉上的血迹,一邊嘴裡不住地念叨:“陛下果然吉人天相,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蘇成德念叨的同時,也在小心觀察着殷祝的臉色。
估計是擔心平時尹昇就夠有病的了,這要是再被刺激一下,可不得直接發瘋。
但殷祝現在難受得很,張了張嘴,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
心髒像是被人攥緊跳到了喉嚨處胸悶氣短,胃部痙攣,眼前更是一陣陣發黑。
這狗皇帝該不會嗑藥嗑得心髒也出了問題吧?
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這會兒了悟已經被侍衛繳械壓在了地上,正像條擱淺的魚一樣瘋狂掙紮着。
殷祝閉了閉眼睛,終于緩過來些許。
他啞聲道:“快,檢查這刺客嘴裡有沒有毒.藥!”
了悟臉色一變,但還來不及咬破毒囊,就被侍衛強行撬開了嘴巴,他又試圖咬舌自盡,也被阻止了。
見大勢已去,他幹脆也不掙紮了,破口大罵道:“尹昇,你該死!殷夏王朝有你這樣的不孝兒孫,也是氣數将盡了!倒行逆施背祖忘宗的昏君,我殺不了你,遲早也會有天來收你!!”
如果不是時機場合都不對,殷祝還真想跟他一起罵。
“一派胡言,”他冷聲道,擺脫了蘇成德的攙扶自己站起身,“來人,把這妄圖對朕和太後下手的賊人押下去,關進死牢好好審問。”
“是!”
“陛下且慢!”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原本老老實實在帷幕後裝病的景陽太後竟然按捺不住了,出聲叫住了他。
殷祝停下腳步,陰沉沉地問道:“母後還有何事?”
景陽太後有心想要為了悟求情,然而她就算再沒腦子,也知道刺殺皇帝是無可饒恕的死罪。
以她對陛下的了解,就算現在把了悟車裂淩遲,估計都難消他心頭之恨。
但她絞緊手中被子,還是猶豫着說道:“了悟他,或許是受人蠱惑,才一時沖動……陛下不若網開一面,問清幕後主使後,看在母後的面子上,給,給他個痛快吧?”
殷祝笑了一聲。
果然是有其子必有其母,上梁不正下梁歪。
這大姐好歹也是在宮鬥活到大結局的人,這種時候居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怎麼腦子這麼拎不清呢?
旁邊的蘇成德都快他這一聲笑給吓死了,還以為殷祝氣瘋了。
但實際上,殷祝心裡沒有半點波動。
他親媽好着呢。
眼前這個,隻不過是個剛見過一面的陌生女人,再怎麼荒唐也和他沒關系。
“母後把朕當成什麼人了?這些事情,朕自會處理,母後就不必操心了。”他的語氣溫和,卻叫周圍所有人渾身寒毛直立。
“既然母後生了病,不如就在宮中好好修養吧,至于旁事,比如說,吃齋念佛,就大可不必了。”
殷祝瞥了一眼已經被人用抹布堵上嘴巴的了悟,繼續道:“朕會徹查此人背後勢力,如果朕沒記錯的話,好像是祁王舉薦他到太後宮中的吧?”
景陽太後指尖微不可察地顫了顫。
“陛下,您和祁王一母同胞,”她強笑道,“可不能因此事生了間隙啊,這了悟肯定是有人派來離間你們兄弟的,祁王對陛下忠心耿耿,絕對不可能參與此事!”
“朕會查明白的,母後就不必擔心這些了,好好養病吧。”
殷祝敷衍着回答她。
見景陽太後還不死心,試圖再次開口,他終于徹底喪失了應付她的耐心。
“來人,請太醫過來為母後再瞧瞧身子,在母後完全康複前,就别讓她出門走動了。”
景陽太後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她裝不下去了,拔高聲音質問:“你居然要禁本宮的足?”
殷祝冷笑一聲,甩袖離去,“看來母後是病得不輕,都開始說胡話了——來人,關殿門!”
他取下金冠,任由一頭烏發傾瀉而下,披散身後。
殿外陽光刺眼,侍衛們自動為他讓開一條路。
年輕的帝王跨過門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狼藉之地。
“從今天起,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許靠近太後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