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過一場大雨,花園中彌漫着濕漉漉的氣息,清新的泥土和青草香氣令人心曠神怡。放眼望去,綠蒙蒙一片,像團會呼吸的濕棉花。
似乎是風把禾樂刮到這裡來,墜落時掠過一簇簇巨大的葉片,緩沖了壓力并沒有預想的疼痛。他拍了拍衣服站起來,緩慢走在松軟的土地上,一些長得很高的樹葉偶爾會滾落一兩顆露珠到他身上,走了一小陣就被這些小露珠洇濕。
幸好這裡非常暖和,就算濕衣服緊貼在肌膚上也不感覺難受。花園很大,他分不清方向,來時的路已然迷失,他隻好放棄原路返回的選項,不知疲累地往前走。
這時,穿過一片郁郁蔥蔥的松樹林,豁然開朗,太陽從山的那頭升起來。露珠變成了晶瑩剔透的鑽石,所有植物争先恐後往太陽的方向看。禾樂索性在草地上呈大字型躺下,任由陽光把衣物蒸幹。
一個肉粉色的像章魚足一樣的東西緩慢爬過來,有點涼,但很柔軟。它沒有其他肢體、沒有五官,隻有一個棉花糖一樣的軟觸手。它似乎有生命和思想,目的明确地沿着禾樂的肌膚遊走,身體漸漸熱起來。
太曬了,他想。
禾樂不想曬太陽了,但是睜不開眼睛,身體被章魚足按着動彈不得。他努力掙紮,反抗,猛然驚醒。
周圍還是熟悉的房間,身下是熟悉的巴斯光年床單,并不是什麼草坪。
隻是夢,隻是做了夢而已。
禾樂掀開被子起床。
!
鬧鐘已經響過兩回,再不出門就要遲到了,糾結半分鐘,禾樂跳起來拿了校服以及一條新内褲沖進浴室。
·
一驚一乍,一冷一熱,禾樂不出意料病倒了,在課堂上搖搖欲墜,見他這樣老師沒跟他計較遲到的事情,探了探額溫讓他趕緊去校醫室。
校醫說他沒休息好,還有換季的原因造成的感冒,給他開了兩顆圓圓的藥片,讓他吃了去床上躺着。藥效讓本就昏沉的身體瞬間墜入深眠。
紀桢收拾好藥匣子轉身走出内間,“吓我一跳,你怎麼又來了。”
紀延廷偏頭掃了眼半拉着的簾子,收回視線,“無聊。”
“再說第一百遍我這兒不是酒店,你要這麼無聊就去上你爸的給你安排的管理課程,别找上學的借口又不去上課。”
“已經學完了,坐在教室也是浪費時間。”紀延廷自然地在他的靠背沙發椅坐下,紀桢隻能去搬看診用的木椅子。
兩人對着看了一會兒手機,紀桢忍不住道:“最近家裡怎麼樣?”
紀延廷頭也不擡。“家宅安甯,人口康泰。”
“安甯,你家這還安甯呢。”紀桢說,“别跟我賣關子,你知道我問什麼。”
紀延廷漫不經心道:“就是一切都好,不信你自己去莊園看看。”
“你哥就這麼接受了?那個什麼孫小姐。你爸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挑明他們的關系,不明擺着逼之恒訂婚,他能同意?”
“他有自己的打算。”
“那阮筝呢?”
這是知道傅之恒和阮筝的關系後,倆人第一次談及他們。紀延廷腳撐在地上推動椅子輪子骨碌碌往前滾了一段,才垂着眼回答:“他本來就見不得光。”
“你哥說的?讓阮筝當地下情人,然後他去跟那孫小姐結婚?”紀桢怒其不争,“别耽誤人家女孩子還有阮筝。”
“哥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紀桢輕歎,“也是,這麼多年輕一輩就數之恒最有出息。但阮筝怎麼會願意的,我見過他,骨頭硬得很,你哥追了挺久才追到手的。”
紀延廷站起來,去把半拉的簾子拉上,又把裡間的折疊門關了,才壓低聲音問:“你早就知道哥喜歡男人?”
“留學的時候我們是室友,你哥什麼事我不知道,開玩笑。”
“傅岐也知道?”
紀桢頓了頓,手指在木椅子摩挲片刻,“你以為有什麼事情能瞞過他?你玩車他也知道,隻不過這些在可控範圍内的他不管而已。”
“什麼是可控範圍外的。”
“你玩車的場子,他是最大的贊助人;闵灼,你以為能夠幫你辦事的人,是他從前的保镖。這是可控範圍内的。”紀桢擡起頭,目光直直看向紀延廷的眼睛,“但是你喜歡怎樣的人,你的思想偏頗與否,這是可控範圍外的。人不可能完美操控另一個人,他努力做的事情就是增大可控範圍。”
說着紀桢微微偏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折疊門,這似乎隻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
“如果失控......會怎麼樣?”紀延廷的聲音十分低沉,音調略顯怪異,飄渺。
紀桢看熱鬧不嫌事大,輕輕笑了,“我也想知道失控會怎麼樣。我有點期待之恒接下來會怎麼應對,要熱鬧噜。”
話說了一半,紀桢用那種玩味又好奇的目光審視他,“倒是你......生日的時候你爸有沒有給你介紹什麼朋友的孫女或者誰家千金之類的?”
紀延廷皺了皺眉,“滾蛋。”
“ok,ok.”紀桢舉手投降,“從小到大你都比你哥聽話,肯定會讓你爸省心一些的。”
紀延廷赫然起身出去,走到門邊,紀桢喊住他,嗤着笑問:“不等你的小同學了?”
“我很正常。”紀延廷盯着他,語氣重音偏多,直接挑明:“别再試探我,我對下面長了根丨的男人不感興趣。”
“好吧。”紀桢從善如流接話。
·
禾樂醒來的時候已經十二點半,飯堂早就被橫掃一空,隻能拖着昏昏沉沉的身體走去外面的小餐館解決午飯。
校門口的美食街重口味偏多,他看了一圈沒什麼想吃的,最後進了一家便利店,拿了個雞胸肉卷還有一瓶橙汁。
撞到正在買可樂的紀延廷。
“這個時間你不是應該跟你那幾個好朋友在吃飯嗎?”
禾樂搖搖頭,“我在校醫室睡太久了,飯堂都沒剩什麼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