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
阮筝沒有直接回答,“我很快就回去了。”
傅之恒語氣稍稍強硬了些:“在哪,别讓我問第三次。”
擡頭看了一眼外面被吹得呼啦啦響的廣告牌,他咬了咬唇,最後還是說:“你不要來,很大雪,等雪停了我就回去了,我在安全的地方。”
或許是聽見了老奶奶說“早知道就不出來買牛奶了”,傅之恒道:“你在超市還是雜貨鋪?如果我沿着你家附近能夠買到牛奶的商店一個一個找,你說雪停得快還是我找得快。”
阮筝擔心他真的會做出這樣的事來,連忙說了超市名稱,話音剛落,手機便電量告罄自動關機。
随之而來的是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他很難形容當下感受,期待、又擔心,隐約間還有些類似高興的情緒。有人在擔心他的安危,出來讀書這麼久,他爸都沒給他打過幾通電話問他過得怎麼樣。
阮筝抱着一個很大的購物袋,傻傻站在距離門口最近的地方,緊盯着銀裝素裹的窗外世界。
因為暴雪的原因,能見度很低,他撐着眼看了許久,終于見到一台漆黑的越野車——他坐過一次,因為策劃活動晚了傅之恒送他回家。心髒怦、怦、怦跳得很用力,等車輛行至玻璃門前,從裡面走下來一個高大的身影,頭臉被厚重的衣物遮蓋,隻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内心猝不及防地震顫。
傅之恒推門而入,帶進了幾片雪花,很快就被暖氣蒸成水珠。他徑直朝阮筝走過去,把挽在臂彎處的黑色長羽絨披在阮筝肩頭,不容拒絕地半抱着他出去。
一路無言把人送到公寓樓樓下,車輛熄火,傅之恒半擡起手,阮筝忽地緊張地閉起雙眼,最後那隻寬厚的大掌隻是落在他肩上,“回去好好洗個熱水澡再睡一覺。”
輕薄的眼皮微微睜開,阮筝定定看了他幾眼又看了看外面肆虐的風雪,糾結一會兒小聲問:“你......要不要上去坐坐,喝杯熱茶?”
傅之恒斜睨着他,一如既往地霸道又難纏,“我上去就不止喝茶了。”
阮筝自讨沒趣撇開眼,迅速解開安全帶推門出去。還沒走到安全門又折返回來,像下定了什麼決心很用力地敲車窗,傅之恒把窗戶降下去,聽見他的聲音混合着呼嘯風聲湧進來,“做别的也行。”
事實證明,對人的第一印象是最正确的,傅之恒确實很兇。阮筝不太記得具體細節,隻記得傅之恒弄得他很痛,把一整罐凡士林用光了還是很痛,他流了很多眼淚,都進了傅之恒嘴裡。
做完之後兩個人饑腸辘辘,但傅大少爺十指不沾陽春水,别說煮個面,就連熱個牛奶都成問題。阮筝拖着酸軟的身體切了兩片面包扔進面包機,又倒了兩杯冷牛奶出來。暴風雪的夜晚,他們窩在一塊兒分食堅硬的面包和冷掉的牛奶。
意亂情迷的階段過去,阮筝後知後覺感到尴尬,自以為隐蔽地往外挪了一點又挪一點,但他的小沙發實在沒什麼地方可以躲避的,才移開巴掌寬距離就被撈回去。
“躲什麼?”傅之恒視線落在他臉上,聲音帶着事後特有的沙啞,性感極了。
“......牛奶喝完了,我再去倒一杯。”他胡亂找借口,傅之恒看了一眼他的杯子沒戳穿,箍着那截窄腰随手端起自己那杯喂到他嘴邊。
乳白色液體順着唇角滑落,傅之恒眯着眼看了一小陣,放下杯子,很緩慢地用大拇指擦掉。随後低下頭用薄唇代替濕巾把餘下奶漬帶走,細細密密的吻如同鑽進衣領的雪花,讓人不自覺縮起腰。
阮筝笨拙地嘗試跟上節奏,可是傅之恒的吻毫無規則可言,一會兒舔過他的上颚,一會兒含着他的唇珠吮吸,再沒有比這更加讓人氣血上湧的事。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覺得自己是被傅之恒那霸道密不可分的吻魇住了,隻要他吻上來他就願意嘗試任何姿勢或新玩意兒。
傅之恒帶給他前所未有的刺激以及情感,那段時間是他循規蹈矩人生最為美妙的日子。
但事情并不如童話故事般美好發展,阮筝他爸在他出國讀書那年把他仍在病榻上的媽媽踹了,娶了小三。次年,在懷孕小三的教唆下,斷了他的經濟,他甚至是在收到學校的催繳通知才知道他爸沒給他交學費。
他本來想咬咬牙堅持下去,但是媽媽身邊不能沒人照料,而且他也不想傅之恒知道他家的爛事。最後他以最傷人,也是最不拖泥帶水的方式跟傅之恒說了分手,退學回國。
傅之恒對他有怨氣他能夠理解,但他怎麼也想不通傅之恒為什麼會願意被他繼母勒索。這是進了檢察院後他才得知的事實。
他當初被父親斷供,就是因為繼母找到他在國外跟男人約會的證據,以此為由說他在外學壞了,他父親才斷供的。
或許是報應,跟他母親離婚後父親的生意越來越差,身體也漸漸有了各種毛病,繼母就打起了他的有錢前男友的主意。知道對方是傅氏集團的大公子,且剛回國就進入檢察院,一時風頭無兩,于是悄悄瞞着他還有他父親,找傅之恒要錢,持續了足足三年。
考進檢察院之初,他以為自己能以一個全新的好的面貌去面對傅之恒,卻沒想到自己在對方那裡早就無所遁形千瘡百孔。
他甚至遷怒于傅之恒,阮筝不止一次質問他為什麼要給繼母錢,傅之恒并不多加解釋。阮筝隻能歸咎于他是在遷怒自己,所以用這樣的方法羞辱。
可再難以接受,那也是他家的債。當他說出用身體償還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傅之恒聽見這話時臉色黑得可怕,語氣十分嘲諷,“你當初為了所謂的青梅竹馬回國的時候不是很硬氣嗎,怎麼一聽繼母在我這拿錢又甘心雌伏于我?”
“我跟他觀念不合,已經分開了。至于我家欠你的債,我會還,你開個價吧。要做多少次才能抵扣,傅—大—公—子—”他一字一頓地給兩人劃清界限,泾渭分明。
傅之恒一把攥住他的衣領,“你以為你多值錢!”
眼皮輕輕撩起,透亮的瞳孔如同無雜質的玻璃,絲毫不見波瀾,“那就還到您滿意為止。”
自那日起,他的人身不再受自己驅使,白天是傅之恒的私人秘書,夜晚是傅之恒的房中客。說不清是麻木還是自甘堕落,好像隻有這樣他才能讓自己在面對這個男人時不那麼愧疚擡不起頭。
“好看嗎?”兩瓣薄唇上下微微相碰,傅之恒倏爾睜開眼目光直射入他眼底。
阮筝回過神,自讨無趣地别開臉,故作不耐道:“既然醒了就趕緊做,别耽誤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