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樓梯地闆上有些碎石塊，季方就這樣被小徐熠背着一步步邁上一個個台階。

很穩。

每次到了一個台子上，徐熠稍微停一下，旁邊不完整窗戶透過零零碎碎的光撒在身上。

季方嚴嚴實實地靠在他背上，雙手随意伸直搭在他肩膀上碎碎念，“注意地上可别摔了，不然可就要到醫院故地重遊了。”

見沒回應，季方又捏捏他的肩膀說，“你這瘦的，骨頭可硌人了。”

徐熠有些無語，隻是把人再背上去一些，沒回話。

等到終于到了六樓，徐熠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下，季方搭着自己的拐杖，靠在牆上，把懷中的鑰匙遞給他。

“我媽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怪我。”徐熠神情憤憤，邊接過鑰匙開門。

正是下午，徐若萍還沒下班來到醫院。

徐熠拗不過他，才隻好同意帶着季方回家。

“怪你幹嘛啊？反正是我決定的。”季方扶着拐杖慢悠悠地走。

一進門大廳堆滿了雜物，更多的是垃圾，酒瓶子、飲料罐子、零食袋子等等。

徐熠皺着眉頭用腳踢開垃圾，擡頭問他，“怎麼這麼髒亂？”

季方完全不在乎道，“很亂嗎？還好吧，也就幾天沒打掃啊。”

可算扶着傷患到了床上，徐熠松了一口氣，“想吃什麼？我去煮飯。”

“你還會煮飯呢？”

“會啊。”

“那挺好，從小就培養居家好男人技能。”季方贊揚，給他比個大拇指。

徐熠惜字如金，到廚房正準備系上圍裙，結果把自己轉了好幾圈都沒找到。

“圍裙在哪？”

“沒有這玩意兒。”

徐熠隻好穿着校服，在廚房裡搗鼓，因為不熟悉這裡的擺放，一下問一句。

季方在打遊戲，聽到了就喊着回答他。

外頭日頭已經過了最高點很久，偏向西邊，而兩人還沒來得及吃中飯，此時都饑腸辘辘的。

“雞蛋在哪？”

“冰箱裡吧？”季方也不确定。

“沒有啊——”徐熠翻箱倒櫃，打開了這個灰蒙蒙又空空如也的正方形冰箱。

菜都腐爛了，散發着濃厚的臭味，不知道多久沒有打開過冰箱。

這就是在外孤身一人的單身漢生活嗎？

徐熠隻覺得可怕，連忙揮揮手把臭味散開。

“……”季方沉寂在自己的遊戲世界裡，沒聽見。

徐熠站起身來，朝房間看過去，見到季方正靠在床頭專心玩手機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他把冰箱重重一關，轉身回到廚房搞了個最簡單的清湯面，隻有水面加油鹽。

“……你特麼沙比吧？一個人就上去幹嗎？不知道等我？！”季方朝着手機罵，大概是遊戲裡面的隊友又讓他生氣了。

徐熠無可奈何，把兩碗面放在桌子上，又把碗筷擺好，“吃飯吧。”

季方仍舊沒聽見，抱着重傷的手和身體，沒有一絲難受的模樣，中氣十足地和别人對罵。

徐熠在桌子上飛速吃着，吃完之後等待了一會，看着對面那碗熱氣騰騰的面随着時間的流逝冷卻下來，擡起手見手表，已經是兩點多了。

他端着溫溫熱的面去房間門口，“季方，你肚子不餓嗎？該吃飯了。”

徐熠把碗輕輕放在床頭櫃上的一角，而後空出一隻手來稍微推開煙盒台燈等東西，才把面碗放上去。

“哦，吃飯了？——等下，你怎麼叫我的？有沒有禮貌，要叫哥哥知道嗎？”季方看了看遊戲上顯示的失敗界面，歎口氣就把手機扔到一邊，而後盤起手對徐熠的稱呼指指點點。

“你快吃吧。别說了。”徐熠照顧這幾天，已經完全有了一套對付季方的辦法，那就是無視。

畢竟他很多時候又無理取鬧又廢話賊多，不理才是最省事的。

可偏生之前他能怼回去，不過現在面對一個病患，倒不至于和他吵。

徐熠認為他的度量沒必要這麼小。

“看着好沒食欲，還不如去隔壁街面館買一碗打包回來。”季方一瞥，就嫌棄地說道。

徐熠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靠着，眼神幽怨地看着他，大有一副“你吃就吃不吃就不吃老子管不了那麼多忍不了了”的感覺。

季方癟癟嘴，敗下陣來，“哦。”

也行，素面就素面呗。

他從小還算養尊處優，家裡對他的吃食也沒有苛待過，來到葉城之後，手裡有積蓄，吃得中規中矩，這還是人生中第一次吃這樣簡陋的東西。

他一手還綁着紗布，他看着這碗面發呆，想着要是一個沒拿穩把湯撒在床上，怕是這個小孩臉色要更黑一點了。

季方還是走穩一點的路線，他舉起還包着白紗的手，勾起嘴角笑了笑問，“你不喂我？”

之前這幾天在醫院更不方便，卻還真的沒有這時候，都是吃些簡單的食物，比如包子豆漿，即拿即食。

徐熠點點頭，沒有反對，就這樣無比認真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喂他。

看着季方安靜下來的眉眼，近在咫尺，感覺和平時忽然有些不一樣了。

莫名異常的微妙氛圍。

或許是因為背景不在醫院，而是在每一寸都有季方生活的痕迹的屋子，感覺就像是在和他靠的很近。

徐熠還是第一次這樣登堂入室，去别人家裡，從前都是無比抗拒的，現在卻很自然。

他對于領地其實是很介意的，每次隻會出現在幾個固定讓他感到安全的地方。

但是季方是不一樣的，他是好朋友？。

還是？

徐熠心裡納悶。

“你這孩子也太悶了，這幾天和你待在一塊真的要憋死了。你就不能和我說說話嗎？”

“我沒和你說嗎？”

“你要多說些。小孩子要活潑才行啊。”季方認真地建議。

“……我已經十五多歲了，都快成年了。性格就是這樣，改不了。”徐熠道。

“那這樣，你答應我一個事好不好？”

“為什麼？”

“就當是我就救了你的回報？”季方挑挑眉。

徐熠點頭，表情變得溫和，“在法律的範圍内，都可以。”

季方眼珠轉了轉，把人拉到身前，故作一副成年人的姿态，拍了拍他的肩，“那以後我和你說話，你要句句有回應。問你什麼就答什麼，知不知道？”

徐熠有些不願意，可是季方都這樣說出來了，把救命之恩搬出來，他還能怎麼拒絕。

更何況，這次出院交的錢，全部是季方偷偷結清了，根本沒有讓媽媽出錢。

這不算一個很過分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