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恬大腦宕機了數秒。
雙膝也突然失去了動力,停下了腳步。
林子裡隻有清晨的鳥叫蟲鳴和樹葉沙沙,一點人聲和動靜都聽不見。
她不由地抓緊身側的背包,猜測狀況。
那幾人是來追她的,她這樣丢下齊禹不管,不大道義。
他不會當地語言,跟人說話求饒,别人都不一定聽不懂。剛才那槍聲,他會不會……
她雖然不想見他,可是也不能見他橫死異鄉……
沒再多想,她一路小跑回去,繞過之前的廢棄民房,朝芭蕉樹那邊奔去。
卻不見那幾個小混混的人影。
那一排芭蕉樹下,隻有齊禹一個人站着。
布恬籲了口氣,剛把提着的心落下,齊禹轉頭看她,她的心髒又猛地縮緊。
清晨陽光穿過寬大葉片的縫隙,掠過他的身側斜射過來。
她眯了眼睛看他。
頭發淩亂,銀灰色襯衫的衣領解了兩粒扣子,袖口随意挽着,全然與人激烈搏鬥過的模樣。
很是落魄。
她第一次看見這樣的他。
印象中的齊禹,從來都是高高在上,一塵不染。
從齊家小少爺到少年時期那個清冷矜貴的齊禹,都絕對不可能和眼前這副模樣有半點關系。
布恬眯了眯眼,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猶豫着往前走了幾步,離他近了些。
“那,那個……”她呐呐了句,半截話卡在喉間。
抿嘴吸吸鼻子,擡眼瞟了瞟别處。
剛才不太厚道地跑路,她心生愧疚。
“沒事了。他們走了。”
聽齊禹平靜冷漠的語氣,布恬恍惚地“哦”了聲。
心底暗暗松了口氣。
轉瞬她就懊惱起來。
剛才是腦子瓦特了,才會折返。他這不是好好的嘛!
看見他手上拿着的東西,她後退了步。
齊禹側頭看了下手裡的東西:“他們的。”
他把拿着的槍扔進了臭水溝裡,走到布恬跟前。
布恬心底一慌,腳卻沒動。
齊禹伸手:“我手機呢?”
布恬尴尬了一瞬。
她溜的時候把他手機留在民房裡了。
“我,恩麼,好像掉了,我去找找。”随口丢了句話,就想走。
齊禹看見了布恬閃爍的眼神。
在她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邁前一大步,抓住她手腕:“别走。”
接着一聲悶哼。
布恬發現了他的異樣。
她剛沒細看,沒注意到他小腿正在流血。
深黑筆挺的西褲沾滿泥迹塵土,小腿那裡斷斷續續的血珠,偶有滴在地上。
“你受傷了。”布恬皺皺眉。
這人真麻煩,受傷了不說。
“别走。”齊禹握緊她手腕,盯着她,“皮外傷。”
布恬想看他的腿,他按住她手腕搖搖頭。
她轉頭看看,幾米遠的一堆廢棄雜物,有把爛椅子。
扶他過去。
齊禹看了眼那把椅子,蹙緊眉頭,沒坐下。
那把椅子,滿是污漬的PU面殘破不堪,遍布碎渣,露着黑乎乎的海綿。
布恬想了想,伸手猛拍兩下震掉了那些碎渣,帶起了灰塵,她猛地咳了兩聲。嘀咕着:“都什麼時候了,坐啊。”
高大的男人終于坐了下來。
“你在這等着,我馬上回來。”
布恬指着十幾米處的民房。
目光真誠。
這次她說的可是真心話。
都這個情況了,她怎麼能跑呢。總得先去把他手機拿還給他。
“你别亂動了。我去給你拿手機。”
齊禹盯了她幾秒,松了手。
布恬小跑着回民房拿了手機,把屏幕在牛仔褲上蹭了兩遍,遞給他。
她瞄了眼他手機屏幕,有很多個來電未接。
現在他的情形,真是不着急,還顧着看手機。真大忙人。
“我幫你叫車,還是報警……”
齊禹擡眼看她,眸光深沉。
她頓時語噎。
“我朋友過來了。”他低頭,繼續滑動着屏幕。
布恬愣了愣。
這事情跟齊煌有關。他應該是不想被人知道,他能忍就忍着吧。
“哦。那個Ryan?他什麼時候來。”
他說的朋友估計就是那個Ryan。
“他很快就到。”
齊禹回複着手機上的信息。
布恬看着不遠處的機場。
她夜裡躲避幾個小混混,晃悠了半天還在機場附近。本來她準備繞暈幾個人,回機場找了行李登機走人。
可這人突然拉着她奔跑,她很是無語。
她現在就應該夾包走人,去機場找回自己的行李,改簽機票。
不僅虧了張機票,還走不成了。
布恬眉頭都擰成了結。
瞟了瞟齊禹的小腿。
他自己一隻手按住着深藍色的帕子捂着那傷口。
她心底恨恨地罵了幾句。
還是打消了溜走的念頭。
這人都不吭一聲,真的受傷了嗎?不是騙她的吧。
“疼嗎?”
他擡頭看她。
本就千年冰川的臉,此刻毫無血色,微蹙眉頭,用狹長的眼睛盯着她。
她晃了眼神,盯着别處看。
“這不能怪我,你自己要出來引他們的。”
她不敢說這跟她一點關系沒有。可也絕不能承認。
這麼高傲的人,長相身材都是老天爺偏心的傑作,萬一瘸了……肯定會恨她一輩子吧。
不過,他那麼有錢,應該不至于治不好。她是不是多慮了,為他考慮這麼多?
她該想想自己的麻煩。齊煌已經找上來了,還是以這種“直截了當”的方式,她也得和Ben他們商量一下怎麼辦。
等那個Ryan來了,把這個人丢給他,她就可以走了。
齊禹給Ryan發了位置和語音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