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赝生沐浴出來時,佟十方已經坐在桌前,正用纏刀布小心擦她的刀。
“大俠是什麼時候醒的?”
她頭也不擡,“你洗的夠久的啊?”
他撓頭傻笑,“小生實在太累了,一不小心睡着了。”他五指從頭上走一遭,薅下一小绺斷發,立刻驚道:“我正值壯年呐怎麼還脫發?”
“莫慌莫慌,腎虛而已,吃些羊肉韭菜黑豆之流的就行。”她立刻調轉話鋒,“這是哪兒啊?”
既然問及此處,陳赝生便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與她說了一遍。
她想了想便道:“報恩我懂,可強逼着把人帶到家裡,千萬别是包藏了什麼私心。”
陳赝生回想起孫柳看向佟十方的眼神,忍住笑意點頭附和:“對對,不懷好意,的确要提防些。”
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孫柳輕快的聲音。
“二位恩公啊,二位大恩公休息好了嗎?夜裡我想宴請二位,以謝救命之恩,你們可千萬不要推辭啊。”
門打開,屋中兩人還沒言語,孫柳便一把拉過佟十方的手腕,拽着她往外走。
邊走邊對院外家奴高喊:“你們速速去隔院清掃上湯,給貴客備衣梳洗。”話罷回頭笑道:“女俠一定是忌諱書生大哥在屋中,所以沒有沐浴更衣,你看我這心,太粗了,一點不懂得細想。”
佟十方禮貌的笑笑,把手用力抽回來,“晚上的宴席我能不能不去?”
“為何?”
不為何,過了今日她本來就沒打算和此人深交,如此一來這宴席便成了一場無效社交,上了桌,免不了不得已說幾句漂亮話:大爺真是闊綽大方,大爺的宅子真是金碧輝煌。這和陪她部門的領導吃飯有什麼區别?違心話說着,嗆人的酒灌着,暈頭暈腦一身酸。
這都已經穿到江湖裡了,她就想肆意妄為。
不過到底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還是要圓滑的解釋一句:“我在地下被熏惡心了,真的沒胃口。”
“也對。”孫柳目光躊躇起來,似有别的話說。
佟十方将他一眼看穿,“孫大人有話直說。”
“我的确還有件事,是想求女俠,你也知道這案子還沒查出個眉目,我經常打探消息難免又碰上危險,要是下次再被他們抓去,恐怕就沒那麼好的命了,也遇不上女俠這樣的人物了,我能不能請女俠同我一起查這案子?”
“我可不會查案子。”
“不不,是我查案,你做我的镖師保護我。”這孫柳滿面期待,抛出撒手锏,“我可以給報酬。”
“我的囊中确實很羞澀,不過我手中還壓着镖貨,實在分|身乏術,何況朝廷已經在稽查此案,朝中能人又是應有盡有,你找我一個江湖莽人算什麼?”
孫柳不免無奈長歎一聲:“實不相瞞,朝中還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選。”
“怎麼?”
“這案子實則是我一人在私查的。”他壓低嗓音,“據我所知,朝中早已有人長期向這些暗莊私購人制品,我怕有強權插手,所以不得不隐瞞此事。”
眼前的孫柳,個頭不高,身骨弱小,像一隻瘦鴨,偏是這瘦鴨如此不畏強權,實在令她佩服。
但佩服歸佩服,她還得拒絕。
她就想走放浪不羁江湖路,不想涉足一闆一眼的朝廷内苑。
何況她看過不少網文,孫柳這角色俗流,體貌貧乏,單睹一眼便知道絕對不是主角之一,獨身追查這種有朝廷權勢涉足的案子,遲早風波纏身,被撚成炮灰,更不用說,她對這世界自行衍生出來的角色本來就薄情。
她怕他糾纏不撒手,迂回道:“在下很佩服孫大人的膽識,但是我受人之托在先,失信于人不好吧,這樣吧,待我手上镖貨押送完,就回來幫你。”
孫柳混迹官場多年,自然明白這番話不過是她的推诿。
他面露失望之意,無言半晌又把頭一擡,“你今天已經拒絕我一回,萬萬不可拒絕我第二回,今晚的宴席一定要去。”
“行吧,我去就是了。” 佟十方索性答應,但又提出條件,“不過我要先向你打探兩件事。”
“女俠請說。”
“第一件,你知不知道錦衣衛指揮使良争的獨子良知秋?”
他聞言笑道:“我自然知道,朝中如我等一般年紀的人不多,多少都有些照面,女俠認識他?”
她不答繼續問,“他是不是經常走走江湖,喜好和江湖上的人結交?”
“沒聽說過,他久居京都,而且好像對江湖人頗有微辭。”
“為什麼?”
“他爹良争是個老古董,有闆有眼的一個人,不大喜歡江湖人,他自然也不喜歡了。”
“哦,那他可有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