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撐牆翻去,貼在牆下快步行,一路上沒遇到人,誰知卻在院門前停了步。
孫柳起個大早,正堵在她院門前,還左右踱步,十指藤蔓似的扭在一處,不知在糾結什麼。
既然無法翻牆進入,索性就大大方方上前,說是清早頭疼,出門閑散回來,可那又如何解釋院門是從内闩着的呢?
好端端的清晨散步卻不走正門,怎麼想都不像正經人。
她正躲在樹後思忖,卻見院門嘎吱一聲自己開了,陳赝生那呆頭鵝似的腦袋從門裡冒出來。
孫柳吓得往後退了三步,尴尬道:“我、我剛才一不小心敲門了嗎?”
陳赝生睡眼惺忪道:“沒有啊。”
“那恩公突然開門幹嘛?”不等他回,孫柳立刻終止對白,“我知道了,我認錯了門。”說罷他就往隔壁院移步。
陳赝生叫住他,“不用去了,家姊不在這也不在那。”
“她去哪裡了?”
“她昨夜醉酒,今早天未亮就喊頭疼,實在睡不着就出門了,想必現在正在院裡信步呢。”
“那你怎麼在她院裡?”孫柳上下打量他,見他仍套着寝衣,面色一沉,低聲道:“姐弟也是男女有别,睡一個院不大好吧?她是姑娘家,你身為兄弟,要為她未來的終身大事多加思慮。”
陳赝生回道:“冤枉,我是被她叫進來的,她疼,叫我來給她揉揉按按。”
“揉?揉哪兒?”
“哪兒疼揉哪兒。”
孫柳胡思亂想了一刹,才想起她頭疼的事,立刻笑道:“是是是,失态失态。”
陳赝生已經看膩了他這副腮紅耳赤的模樣,直接指着樹下那人影,“孫大人看,她不是回來了嗎?”
佟十方從樹下挪步出來,心裡臭罵陳赝生。
“孫大人早,有事?”
“頭疼好些了嗎?要不要我去拿些解酒湯來?”孫柳快步迎上前,輕聲軟語道:“怎麼溜達還背着刀,累不累,我給恩公端着。”
“不必了,背刀負重是為強身健體,何況頭已經不痛了,家弟的手法很管用。”她皮笑肉不笑瞪了陳赝生一眼,“你有何事?”
“我已向我大哥打聽了,特地來親自告訴你,那個張尚——”
佟十方擡手一把捏住他的嘴,對靠過來的陳赝生道:“小孩湊過來做什麼?”
“好奇呀。”
“他好奇,我卻已經不好奇了,在這謝過孫大人,勞煩打聽了。”她收回手笑了笑,就轉身往院裡走,又回頭對陳赝生兇道:“還不進來給你家姊揉頭?”
那軟綿溫涼的指頭将孫柳的雙唇呷的紅腫,還留下兩個指甲印,可他卻十分雀躍,掩不住笑的跟在她背後,“其實我還有件事想問問你,能不能多留兩日?我讓家奴去馬厮那兒訂了兩匹上好的寶馬,方便你二位日後出行,隻是要後日才送到。”
自然不行,她剛在這正兒八經的犯了事,正籌劃着離開江州,不過面子上要是先穩住。
她回頭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既然不必趕路,我就先睡個回籠去了。”話罷一把揪住陳赝生的衣襟将他拽入院中。
院門一關,她便二話不說縱身旋上高牆,左右一看,兩邊牆下都沒有任何墊腳石,她坐在牆頭俯視陳赝生。
“老狐狸披書生皮,快要藏不住了。”
陳赝生愣了一下,“啊?”
“我這院門從内緊鎖,隔牆這麼高,又沒有任何墊腳之物,你一介書生莫非是展翅飛進來的?”
陳赝生默默走到她身下,将牆上的薔薇壁虎藤蔓之類的一把撥開,指道:“這裡有個破洞。”
她低頭一看,牆下果然掉了幾塊磚,露出一個大洞。
“哦。”
“哦?就哦?”
她不接話了。
陳赝生抿着嘴,臉漲得通紅。
他一頭鑽過破洞,回到自己的院中,氣道:“小生不休不眠在牆下聽了一夜,抓耳撓腮心急如焚,就怕你天亮前回不來給人發現了去,一介讀書人鑽這烏糟狗洞,還要撒謊假扮你的家弟,你竟懷疑小生?行,我瞧你也不是第一次懷疑我了,昨天我泡湯時你就想砍了我,我不是不知道,我是害怕的不敢動,我招你惹你了我?押镖的竟還懷疑起镖貨了,你疑心重又貪财,殺人又不眨眼,我看我先生是錯看了你,大俠這雁門關沒必要去了,我令請高明,今日就此别過吧。”
他回到屋中,換上自己的布衣青衫,什麼也沒拿就大步流星向院外去,正撞到還未走遠的孫柳。
孫柳隐約聽到争吵聲,又見他提眉瞪目走來,不敢多問,陳赝生卻也不看他,徑直走了過去。
“這老狐狸戲演的不錯。”
佟十方定了定神,心道她就數三下,三下他還不回頭,就真的大道各走一邊。
“一,二。”她擡頭看去,陳赝生在遠處道上果然駐步了,她正得意,卻見他彎下腰去,從鞋底扯下一片落葉,随後一丢,與孫府守門門童交涉了幾句,就真的甩手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