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山門巨大宏偉,如天門立在山腰,山門内外各有十幾名守門弟子。
幾人見一書生靠近,立刻擡手阻擋,“讀書人,你行錯路了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不想天黑後葬身獸口,那就快些下山去。”
陳赝生停下腳步,一面大口喘氣一面将佟十方擺在地上,急道:“幾位大俠,小生沒有行錯路,我是有求而來是,我家姊今日在山下無意冒犯了唐門小爺,被弩|箭中傷了手心,現在中毒已深,再不醫治就要一命嗚呼了呀。”
說罷就把佟十方手上的傷口攤開,又從腰間取下那隻小箭遞上前去。
“還有這等事?”唐門弟子見這書生憨頭憨腦,又認出這果真是自家的箭,上面還有血迹,再比對過佟十方的傷口後,便向内通報,“快去告訴師父。”随即又對他道:“你快帶着她跟我來。”
陳赝生背起佟十方,随幾名守山弟子快步進入唐門,在高低錯落的樓台之間穿行,很快就到了唐門正堂,堂内懸着幾塊光亮的匾額,下面是藍漆的高座,整個屋子陰陰郁郁,顯得神秘莫測。
不多時就有一中年男子從屏風後折出來,着一身刺繡青岚常服,紮一支玉髓的腰帶,頭上绾的是金簪,臉上三撇小胡子尤為明顯,此人便是唐門現任掌門人。
他一邊快步走近,一邊拱手緻歉,“在下唐門趙青知,剛才已得知此事,門中已核對過,這箭的确是山中幼年子弟的弩|箭,原是不允許被帶下山的,卻不知他們今日偷溜出去,釀此大禍,實在深感痛惜。”
陳赝生急道:“大俠,小生不是來問責的,你也别深感痛惜了,快救我家阿姊。”
趙青知安慰他,“放心,在下絕不會讓唐門的毒傷及無辜百姓,否則唐門在江湖上當如何自處?可這毒是那小弟子今日下山前盜走的,他盜毒時匆忙,根本不記得抹在箭上的是什麼毒,你家姊應當還有一夜時間,這一夜要不休不眠試藥。”
“怎麼試?”
“我門中奇毒千百種,能至血液凝稠暗紫也有十幾種,初步斷定她中的是蛇毒或蟲毒,弟子會依照各方熬藥,每一刻會送一幅藥來,你守着她,想辦法送她喝下,但凡有哪一副起效,我們便知道要如何救她了。”
時不待人,那邊趙青知已經在夥房集結得力弟子開始排爐煎藥,同一時間佟十方被送入山南客房等待。
天黑前第一副藥被送到屋中來,可惜第一口藥沒能送進去,全部順着她嘴角流出來。
陳赝生将她扶坐起身,單手托起她下颚,使她面部朝上,喉壁松弛,随後将藥灌入口中,他也無所顧慮,低頭口對口把藥用力吹進去。
第一副藥汁下肚後等了片刻,她仍面色不改。
就如此反複試藥,直到第五副藥灌入她口中,他如法炮制,灌藥托臉,剛把藥吹進去,忽然聽到哐一聲,未完全閉合的大門被人搡開,他斜目一看,隻見一唐門弟子帶着李三粗和了色站在門外。
李三粗健步沖入屋中,把那弟子撞得一個踉跄,他将陳赝生布袋子似的從佟十方身上扯開,擋在床前,方臉憋得通紅,“你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陳赝生陰着臉,把手裡半碗藥汁遞上前,“喂藥,要不你來。”
“我來就我來!”他有些迥然,一把奪過碗,轉身一看,驚的雙肩一抖,“完了完了,怎麼中毒還兼顧着毀容了?這臉都腫成什麼鬼樣了?”
陳赝生沒理會,謝過引路的弟子便合上門,低聲道:“我不是叫你們不要來嗎?”
了色指了指李三粗,“你走之後,李大哥就坐立不安的,說他放心不下,吵着非來不可。”
“你們來時是怎麼向他們說的?”
“到了山門外,就打聽有沒有一男一女,男的是個書生,女的中毒昏迷。”
他點點頭,壓聲追問:“有沒有提及大俠的名字?”
“那倒沒有,李大哥隻說中毒的是他的阿妹,你怎麼問這個?”
“沒什麼,在外别節外生枝,真名不提也罷。”他不再多說,轉身走到李三粗身邊,見他仍在躊躇,“你還喂不喂了?不要耽誤時候。”
李三粗耳廓一紅,把碗遞上去,粗聲粗氣道:“你來,不過小心口中那條,它要是亂探,我可對你不客氣。”
陳赝生懶于回他,迅速把藥喂完,然後遠遠坐回桌邊。
三人疲累的疲累,熬心的熬心,了色靠在角落打起鼾,李三粗則守在床邊,各自無聲,屋中愀然。
片刻後就聽見李三粗喊道:“你們快來看,她臉上紫氣是不是退了些?”
果真,佟十方面部淤紫已散,藥生效了。
陳赝生連忙出門通知唐門弟子,片刻後掌門趙青知來了,見狀也是喜形于色,寬慰道:“有救了有救了,我唐門名譽總算保住了。”他對身後弟子囑咐,“中的是蝰青毒,速速去報,立刻按照蝰青毒的解毒法子去準備,把這姑娘擡去醫治。”
幾個弟子拆下别處的門闆,将佟十方運去後山,李三粗仍不放心要跟去,被趙青知攔下,安慰道:“這位兄弟留步,這化毒是要泡藥的,泡藥就衣不附體,男賓還請留步,後面就交給我門中女弟子去辦就是了。”
屋中三人聞聽後這才放下心來,李三粗終于忍不住埋怨起來:“你剛才話不對,甭管你家名譽保不保得住,這口鍋你都得背,還有你家那些個孬娃,要是按照我爹的規矩就應當吊起來打一頓才是!”
他越說越氣,有些口無遮攔,趙青知自知自己無理,不好與他争辯,何況有失風度,但畢竟身為一代名門正派的掌門人,被一個粗鄙大老粗怼着鼻頭罵,心裡十分不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