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那些小弟子那麼歹毒,根本就是師傳門中,你口中的報不是報恩的報,是報仇的報。”她從那隻斷手上拾起暴雨梨花針,輕輕搖動,聽見其中仍有針響,便塞入衣中,“這個惡毒寶貝我便替你收下了,我的話你仍舊要帶到,不然我還要回來取你另一隻手。”
她獨自往山下走,半途中再次聽見樹梢上沙沙怪響。
“下來吧,竹老三。”
竹青燈從樹下躍下,落在她身後“你這名字取得,怪讓人不舒服的。”
“叫你老三都是擡舉你了,身為榜三高手,對付幾個功夫差勁的弟子居然這麼久脫不了身,你好意思?”
“喂喂,話别講的這麼難聽,我這不都是為了給你争取下山的時間嗎?”
佟十方站住,回頭乜斜他一眼,“你與江湖盟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你我素不相識,為何要替我說話?”
竹青燈被她如此一望,立刻低笑一聲,小跑着跟上去,“我還以為大名鼎鼎的榜二高手真的是那副尊榮,原來方才你易容了。”
她步子原本邁的又寬又急,猛然刹住,竹青燈險些撞上她。
“什麼時候?我什麼模樣?”
“我救你出來的時候,那是真醜,醜的叫人想喊一聲醜八怪。”竹青燈擠眉弄眼學了學。
她靜靜看着他,目光暗沉沉的,沒選擇追問,片刻後繼續往山下走:“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要在江湖盟上替我說話?”
竹青燈在後面步步緊跟,“嗨,那還不是因為我對你敬仰已久?刀劍榜上前三十不過五位女俠,其中兩位是因為善舉德行,一位是因為兵器奇異,另外兩位才是因為武藝高強,而你是一衆女俠中的榜首,而你的排名又在我之上,我對你好奇已久,而且佩服的厲害,憐惜的厲害,今日一見,才知道原來你嘴皮子功夫也厲害,罵人罵的舒坦,沒錯,那些人就是一群狗熊。”
此人說話又密又急,樹梢上的麻雀似的,聽的讓她心煩。
她轉身,一刀架在他頸上,“我怎麼想你都不是在幫我,而是在變相害我。”
“這如何說起?”竹青燈也不躲,稀奇笑道:“小可願聞其詳。”
“你與江湖盟各大派對賭我的人頭,看似是在為我發聲,其實是用黃金和秘籍在刺激各門派更加努力的來追殺我,你什麼居心?”
他目光微微一滞,繼而一動,“我沒想到這一塊,話說回來,這對賭賭局也不是我主動提出的,各大派和我對賭,我也就應承下來了。” 他用鐵扇屁股撓了撓發隙,苦思冥想,話鋒一轉:“你看,江湖天地之大,能遇上那就是緣分。”
她不說話,眼皮耷拉下去,遮住上半截眼珠。
“你仔細想,我是老三,你是老二,咱倆聯手沒準連老大都打得過,還怕那些邪門歪道?就算打不赢,起碼打不死。”
她收刀,轉身往山下快步走。
留下竹青燈在後面喊:“老二,今夜起讓我跟着你吧,你能保住命,我能保住錢,喂,别走哇。”
此刻已是下夜,沉煙在山腳消散,一輪皓月懸在當空。
李三粗靠坐在一棟破敗無人的茅屋後牆下,胸前橫着流星錘,目光橫掃,警惕着風吹草動。
陳赝生和了色各自捧着一堆書紙翻翻看看,口中不住念念有詞。
李三粗歪脖子瞟了一眼:“密密麻麻像餅子上的芝麻,瞅一眼我就頭疼,我小時候讀書,沒少挨我娘的毒打。”
陳赝生一面翻書一面問:“你讀過書?”
“怎麼,瞧不起人咋地?我也是上過學堂的。”
“那你怎麼還出來混迹江湖?”了色問。
“你這光頭小子欺人太甚,混迹江湖的就該是白丁不成?”李三粗不服,繼續辨論,“要是人人都圍着紙筆打轉,誰來維護江湖的公正?難道靠他書生念叨,還是你和尚誦經?”
了色正欲開口,陳赝生已經耳廓微動,仰頭先望向屋檐。
隻聽上面傳來不絕于口的笑聲:“這位兄台說的不錯,正所謂術業有專攻,讀書人有讀書之志氣,武林人有武林之魄氣,小兄弟拿人短處比己長處,這才不是君子所為。”
聲音耳生。
李三粗如臨大敵,拍地而起,一手一個将陳赝生和了色從屋檐下生生拽出去,三人聚在月下向屋頂上一望,上面盤腿坐着一個男子,笑盈盈望着三人。
“你是唐門的人?”
“兄台你開什麼玩笑?我才與他們在山間過過招。”
李三粗繼續追問:“你從山上來?可有看見我大哥?”
“你大哥哪位啊?”
“人美武功高,背一把大彎刀,你見到沒有?”
“原來你家大哥是我家老二,那你豈非要叫我一聲二哥。”
“胡說八道,我可從來沒聽說大哥還有個兄弟的,你别是心懷叵測,想耍什麼計謀拆散我等!”
竹青燈晃扇,盈盈一笑道:“冤枉,我是來加入這個家的,不是來拆散這個家的。”
“竹青燈,再亂說我打爛你的嘴。”卻聽遠處傳來一聲,是佟十方拉着臉從月下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