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小心翼翼的,“都好了嗎?還疼不疼?”
“現在已經好太多了,多虧了我們好書生,要不是他的鬼點子,知道用螞蟻頭來縫傷口,我這兩隻腳多半要感染截肢了,看來他讀書沒讀傻,聰明着呢。”
良知秋聽着她對書生毫不吝啬的贊誇贊,隔火打量了一眼對面二人。
“走江湖真的太辛苦了。”
她笑道:“種田的辛苦,做買賣的辛苦,你們當差的也辛苦,世上哪有不辛苦的事,再說了,現在你來了,我總算能放心一點,要是再遇上那樣的情況,好歹有你幫我保護他倆。”
“我?”良知秋一時五味雜陳,“對不起,如果遇到危險,我還是會先保你。”他從腰間取下攜帶的肉幹,放在火邊溫了溫,遞到她手中,“因為你更重要。”
良知秋原本以為,他大膽說出這樣的話,能博她一次動容,但她眉不動眼不動,顯然毫無波瀾。
“他們和我出生入死這麼多回了,算得上是我的兄弟了,俗話說兄弟如手足,不能不管。”她客氣的笑了笑,“反正我還有一支胳膊是好的,還是我自己來吧,你和我做個伴就行。”
良知秋一時不知說什麼,隻顧着從懷中抽出另一張肉幹,塞到她手裡,“你都瘦了,多吃點。”
她扯着嗓子往下咽,感覺在吞牛皮紙,“對了,走完這一趟,你有什麼打算啊?”
“回京,回錦衣衛所。” 他一隻手按在她手腕上,認真的又說了一遍,“到時候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走?别再淌江湖了。”
奇了怪了,臨别前兩人都說好了,他跟她走江湖,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怎麼現在又變了?
“那哪行啊,我還想爬上江湖盟尊者之位呢,”她脫口而出,“我要是和你回家成了婚,這故事就算是到頭了,再下去隻能往種田宅鬥文發展了。”
四周突然詭異的安靜下來,火焰那頭的兩人也在側耳偷聽。
良知秋的臉在發燙,“成、成婚?”
“我就那麼假設一下。”佟十方連忙補救,“比起言情劇來說,我覺得無CP的江湖文可能更适合我。”
“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一個人也可以活的好好的。”
自從上次與良知秋發生争吵之後,她就隐約感到他倆不适合,也許原裝的佟十方才是他的良配,她佟鈴肯定不是。
再加之時隔數日,她身邊已經發生了太多事,但危機時男一号始終缺席,她對他難免生出些疏離感,最初的那點新鮮和好奇也不知不覺消磨殆盡了。
她這一句,好似斷情絕愛,猛然砸入良知秋心口。
他一時有些接不住,眼神黯淡下去。
他能感覺她身上有什麼發生了改變,但一時又摸不清線索。
他的心思百轉千回,起起落落,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溫和的笑笑,往她手中又塞了一片硬邦邦的肉幹。
李三粗隔火觀望着那邊,心裡大風起完大浪起,手裡木棍往死裡捅火。
“成婚,成什麼婚?他那根豆芽菜真會做美夢哎!就算大哥認定他是我嫂子,那我也不同意!他倆才認識多久?他指不定在打着什麼壞主意,休想拐走我大哥!”
他嫌一個人說的不爽,立刻壯漢猛回頭,“陳老弟,你咋不說話?”
身後的陳赝生已經枕木睡下了,一隻胳膊正耷在眉骨上,擋着火光。
“沒勁透了。”李三粗把木棍狠狠往火焰中一甩,往地上一躺,“敢情你沒啥想頭,就我一個人在這瞎叨叨。”
陳赝生阖着眼,一直不搭話,直到李三粗絮叨累了發出巨大的鼾聲,他才在臂擋下悄悄睜開眼睛,視線斜飛過去。
狂舞的火舌像一層巨大的屏障,将他與佟十方遙遙相隔。
他靜靜的細品她的臉,仍是那樣的千嬌百媚,比起五年前,她出落得更加成熟,但精氣神中反而少了嬌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落拓不羁的風度,這種不可思議的沖突美,在她一颦一笑一怒一狂中展現的淋漓盡緻。
他看她看的心煩意亂,猛然閉上眼睛,耳畔仍有那二人的交談聲。
他徹底背過身去,将頭埋在手臂間,逼自己盡快睡去,但身體仿佛正在渡懸崖上的鋼索,左右搖擺,進退難行,不知如何是好。
耳畔的柴火噼啪一聲炸響,佟十方又輕輕咳了一聲。
他終于坐起身來,走到她面前。
佟十方鼓着腮幫子擡起頭,“把你吵醒啦?有事?”
“是有些事。”他從她手中抽走肉幹,遞還給良知秋,“私下說。”
二人一前一後走到遠處的石堆後面,陳赝生突然站定,轉過身來。
“你想嫁人了?”
“沒有。”
“雁門關之後,你會去京城嗎?”
她往身後的巨石上一靠,抱臂打量他,就是不說話。
“會去良府嗎?”
她眯起眼,“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會跟良知秋走嗎?”他向前逼近一步,“你喜歡他?”
佟十方停下咀嚼,把嚼不到盡頭的肉幹吐掉,摘下水囊猛灌了一口水,然後擡袖拭嘴,一對水靈的昭子從袖子後面緩緩浮起,逼到他眼前。
“你該不會真的喜歡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