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佟十方突然喊道:“快看天上,有UFO!”
什麼?陳赝生擡頭望天,佟十方趁機撲上前,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一手按上他肩頭,一手拉住他臂彎,雙手用力,隻聽咔一聲,把胳膊接了回去。
一番操作快得驚人,陳赝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無奈的長舒一口氣。
“你這是強拆強裝,強買強賣。”
她得意的拍拍掌,“怎麼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本來就這樣。”見他要發作,她立刻指着遠方,“快看,那裡是不是雁門關啊?”
暖融融的紅日已經浮至半空,與二人視線齊平,人世間漫天紅光,一派旖旎爛漫,兩隻北雁彼此為伴,正于雲海間翺遊穿行,大地徹底清明了,遠處蜿蜒的太行古道卧于高聳的山壁之間,再往極遠處眺望,能在朦胧的橙光中尋找到這次旅途的終點。
衣衫撲朔,被晨風吹拂,他濃眸悄悄側望,望着她滿是霞光的臉,眼底竟浮起酸澀涼意。
直到走到終點,她也沒有認出他,好像過去的一切,隻有他一個人記得。
佟十方并未察覺,隻顧着喟歎,“終于到了,大家就要分道揚镳了。”
她拱手賀他,“不如提前祝你花開富貴,前程似錦。”
他嘴角輕輕勾起,百感交集,淺笑間拱手于她。“祝你否極泰來,化日舒長。”
同行至此,夙願已了,百轉千回都應當到此為止了。
李三粗确實神隐了,哪裡都沒有他的痕迹,起初佟十方還不肯放棄,山前山後沒命的奔波,涉曲徑,闖山府,但都是白費力氣。
良知秋心中五味雜陳,滿心愧疚,但見她不肯放棄,又擔憂真的被她摸出蛛絲馬迹,不由的焦慮不安起來。
他跟在她腳後勸,“算了吧,也許李兄是臨時有事,所以匆匆離開了?”
“他無親無故的能有什麼事?就算有事,也不該半個字也不留。”一陣劇烈的奔跑後,佟十方扶樹咳喘起來,但目光仍在山林中掃視,“怎麼辦呢?人去哪兒了?”
“李兄在外與人無仇無怨,不會有什麼大事。”良知秋拍拍她的肩,“但是我們在這繼續停留,隻怕是要誤了陳兄弟的事,雁門關已經近在眼前,不如将他先送達目的地,我再陪你回來找李兄,好嗎?”
“行吧,這家夥!到處亂跑,害我一頓操心,回來了非得打死他!”
事已至此,三人不得不穿行山寨,從兩山間彙入太行古道。
古道像是一條巨大蜿蜒的山間溝壑,被群山所圍,兩側皆是危崖高聳,好在大道本身寬闊平坦,并沒有太多的行走阻礙,隻不過途中異常清空孤寂,一路上也沒看見半個大活人。
這就是所謂的:原地尿褲子也不會有人知道。
三人就在古道上行進了數天。
這日正是晌午,日頭濃烈,幾人迎着一線天走了一段,倍感疲憊,見路旁峭壁下正好有一座斜斜歪歪勉強沒塌的茅草棚子,便鑽到陰涼裡作片刻歇息。
屁股剛落定,角落裡便傳出一個聲音,“三位客官,一文錢一碗的青果飲子,要嗎?”
一隻半腰高的竹簍後面探出一個腦袋,是個小胖妞,頭上用紅綢紮着兩隻沖天小辮,小胖臉生的粉白,約莫七八歲的樣子。
這還有活人呐?
良知秋四下打量起來,“小姑娘,你一個人在這賣青果飲子?”
“回大哥哥,我家就在旁邊的山上呢,我阿哥說瞧見最近太行古道上有不少過道人,所以叫我下來做涼水生意。”
“不少人?有多少?”
“可多了,這草棚裡都坐不下,我已經賺了快五百文錢了,”她說完身子一跳,猛然捂住嘴,“遭!把财外漏了!”
“安心吧,我們不劫小孩。”
良知秋看向佟十方,見她似乎對此毫無興趣,心中有些不解。
他兀自從懷中掏出三文錢,抛給小胖妞,“先來三碗青果飲子,然後說說這些過道人都什麼樣?形容形容。”
“面相有些兇,有的身上還有疤呢,都背着刀槍棍棒啥的,我猜八成是官兵。”
“你怎麼知道的?”
“我偷聽了他們聊天呀,他們好像在商量抓什麼惡人。”她麻利的壘起三隻大大的茶碗,端到三人面前,一一擺在三人面前的地上,“我猜還是個頂壞頂壞的大惡人。”
佟十方垂目看了看面前的碗,又順勢側目看了一眼陳赝生,他正抱臂筆直的靠在棚柱上,靜靜的回看她。
那眼神裡凝着光,安靜透了,有點可怕。
旁人看來,或許看不出什麼意思,但佟十方卻好似讀懂了。
她看向小胖妞,把話接上,“哦?為什麼?”
“我聽見他們一直在商量怎麼在前面挖坑埋伏,如果抓的不是大惡人幹嘛費那勁。”
見佟十方不接話,良知秋忍不住道:“小小年紀,不要道聽途說,胡猜亂講,你這樣到處傳隻會在無形中颠倒黑白。”
他端起青果飲子正待一飲而盡,手中的茶碗卻被佟十方按下。
隻見她從荷包裡掏出一枚銅錢,抛到胖妞身邊的竹簍裡。
“再來一碗。”小胖妞盛着第二碗青果飲子到她面前,她卻把碗輕輕推回,目光淩厲,淡淡一笑,“你說了那麼多,辛苦了,這碗我請你。”
小胖妞笑道:“那怎麼行,付了錢的就是姐姐的。”說着她把茶碗放下,回到竹簍後坐着。
佟十方端起那碗青果飲子,話鋒一轉,“我看那些人,無非是一群蠢貨,埋伏未必保險,我有一個萬無一失的法子。”
小胖妞用手指撥弄着手中的幾枚銅錢,“什麼法子呀?”
“比如在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找一處這樣的茶棚,抱一罐生津止渴的涼水,然後在閑情談話間,把毒下在碗裡,你說呢?”
“你什麼意思?你說我的青果飲子有毒?”
佟十方走上前,将碗遞到她鼻子前,“那你倒是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