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聲問,“你和他發生了什麼事?”
他的目光輕輕移到她臉上,“我和我師父是在熊罴窩裡相遇的,我們是被人雙雙丢進去喂熊的,我險些被熊咬死,是他放棄了唯一的一條腿救下我。”
“唯一的腿?”良知秋奇道:“你方才不是說你師父雲遊去了嗎?”
“嗯,”他淡淡一笑,滿眼成灰,“其實是駕鶴西遊去了。”
佟十方的心像一隻口袋,抽繩一拉,兩端被緊緊收在一起。
他提起過他的娘,現在又是師父,但是好像,他們給他留下的都是難以釋懷的記憶。
要怎麼安慰他呢?
她笨拙地說:“大家都是朋友了,既然你都敞開說了,我也說說我吧,我本來不姓佟,姓張,叫張盼娣,因為我爸……我爹娘喜歡兒子。”她停了停,“後來,我娘被我爹打的半死之後,改嫁了,帶着我和我弟,我後爹不能生育,就把我弟過繼過去,改成他的姓,但是他不想要女孩,所以不給我改,我不想随我親爹,就改成了我娘的姓,我本來叫阿鈴,佟鈴。”
“你還有娘,我連我娘到底什麼模樣也沒見過。”良知秋有感而發,“她剛生下我就死了,我爹把我一手帶大,現在他因我惹上了大麻煩,我卻無能為力……”
“好了,不必如此。”九郎一抹消寂,璀然一笑,“又不是什麼比慘大會,是我不該提起這些事,你們去石闆上好好睡吧,明天天一亮,一切結束,各有前途。”他又特地指了指其中一個石闆,對佟十方囑咐,“你睡那個,上面鋪墊了裘衣,會好睡一些。”
她依言走到青石闆前,見上面的裘衣厚實巨大,似乎在這裡并不适用,是他的嗎?
她将刀擺在石闆下,側身躺下,聞了聞裘衣的味道,皮毛之間有一股淡淡的清麗的氣味,是他的味道嗎?
是他的,那天在洞裡,當她靠着他身上的時候,曾經聞到過。
那種輕飄飄似有似無的香氣,像甘露又像泉水。
她喜歡,甚至有點懷念。
她又埋下臉用力嗅了一下,不小心吸入一根毛,紮的喉嚨又刺又癢,張牙舞爪的。
太囧了,怕被他發現,她忍住咳嗽,憋得腮幫子通紅,心跳加速,直到症狀緩解才喘着氣翻了個身。
良知秋已經在對面牆下睡着了,而九郎獨自坐在洞口前守着,洞道裡傳出了微弱的聲音,那些人果然發現了外面的洞口,已經順着山洞鑽了進來。
佟十方走上前,蹲在他身邊,正想說話,卻被他捂住嘴。
他目光淩厲的望着洞口,低聲囑咐,“别說話,還沒走遠。”
封了洞口的洞道,一片漆黑,外面的人摸到跟前,卻以為是一條死路,又退了出去爬向别的岔道。
還是他料想的額周到,有他在,她的焦慮和擔憂總能一掃而空,平日裡需要自己上心記挂的事,總有他在扛。
藏在他掌心下的嘴在輕輕抿笑。
他的手還有點香香的,她用力一吸,真的!香!
他整個人是不是也香香的?
手掌心裡有動靜,九郎目光一側,清澈的眸子看向她。
“他們走遠了。”他放下了手,“你怎麼不睡?”
“哦,我看你腰上好像又流血了。”她垂指,輕聲問,“需不需要我重新幫你清理包紮?”
他沒有遲疑,“也好。”說話間就自己解開上衣,脫到腰間。
佟十方接來些水,替他清洗傷口,怕他疼,又趴下身,對着傷口吹了半天的涼風。
他輕垂着頭,目光落在兩膝之間,注意力卻都在腰傷上。
那風很尋常,但因為是從她嘴裡吹出來的,就像一根輕軟的毛在他心口騷動。
手心發麻,酥麻的感覺順着手臂攀上雙肩,又蔓延到而後,但他不能做任何事,成人的标志就是克制自己的情緒。
但他又覺得,有一隻無形的手掐着喉嚨,他喘不過氣,左右為難。
時間是不是快到了?但他仍然無法抉擇,怎麼辦。
“馬上就是七月初九了。”他聽見佟十方說,“我突然想起來,你好像說起過,七月初九是你的生辰?”
“嗯。”
“你想要什麼大禮?”問了顯突兀,她立刻解釋,“你幫了我那麼多次,我想謝謝你,有什麼需要的盡管說來就好。”
她正為傷口貼紗布,低垂着頭,輕軟的長發挂在他手臂上,絲絲繞繞的撩撥。
他覺得頭有點昏沉,像是酒在腦中漾。
看他不接話又阖上了眼睛,佟十方也就不問了,包紮完畢起身要走,他卻突然問。
“什麼都可以嗎?”
“可以,隻要不是摘月亮摘星星就行。”她開玩笑。
“你呢。”
“嗯?”
他睜開眼睛,抓住她的一隻手。
“我說你,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