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英雄訾議之際,不知是誰高聲總結一句,“我的乖乖,這是一人屠榜呐!這女子果真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她算什麼俠?她能當尊者,我第一個不服!”
“不服?”人群中緩緩步出一人,俯手轉身,神色内斂的巡視衆人,“敢問在座各位,有哪一位行走江湖多年來,不曾錯殺誤殺一人?又有哪一位,當真是一副慈悲心腸,兩手清白?還請站出來說話。”
佟十方和李三粗頓時一驚,說話的是禮賢王,他不知何時悄然移步到人前去了。
他此刻雖然隻着一身藍色簡衣,但自内而外的雍容氣度卻不被外界所擾。
“在下非江湖中人,卻對江湖向往已久,今日登門無非是為開拓眼界,領略豪情壯志英雄風範,隻可惜,”他刻意一頓,目光如刀掃遍人群,“領略到的是一群技不如人的男子在這嚼舌,未免好笑了些。”
佟十方不免心生感激,這麼看禮賢王,倒像是第一回在粥棚下遙遙的見到他。
這一身雍容的王者風範,真是無人可比拟,看來有些人物生來就是注定要在人前發光發熱的。
“說她心狠?就說今日,光隻是她的名字,就以足令你們在這毫無依據的口誅筆伐,她若是處處端着一副菩薩心腸,要如何在惡浪中自保?何況,整件事我多少也有所耳聞,分明是諸位對她群起攻之,難道她就理應坐以待斃?你們不仁不義,卻要她仁慈寬宏,根本可笑至極!”
他慷慨激昂的一番話,令大部分人無以辯駁,可惜總有潑皮無賴不吃這套,仍舊罵罵咧咧的,“有本事在這放什麼狗屁厥詞,不妨直接報上你的大名來!”
“夠了!”尊者的聲音如洪鐘鐘磬,從高台上飛撲向衆人,“今日事既如此便如此吧,既榜上無英雄赴約,那就再延待一日。”
“若是明日他們還不來呢?下任尊者總不該後繼無人吧?”
首尊已返回座上,與次尊三尊貼耳打算,片刻後給了大家一個稱心如意的回答。
“明日辰時他三人若不現身,便視為放棄尊者之位,屆時江湖盟将設下擂台,諸位都可在天下英雄的矚目之下,為自己在刀劍榜上搏出一番高低。”
泱泱人群從主島上候鳥般散去,正派中人早早離島養精蓄銳,隻為明日一搏。
為了避開人群,佟十方三人回到水岸邊。
李三粗再也憋不住了,不解道:“大哥,你剛才為啥不直接跳出來?咱就擺明告訴他們,你是誰,不用怕他們,有我給你撐腰,還有這個那個誰。”他不情不願的瞟了一眼禮賢王,“再說了,隻要江湖盟尊者站在你這一邊,你就吃不了虧!”
“你就知道尊者站在我這一邊了?”
“這……”
“若女俠有這等擔憂,”禮賢王為她抱不平,“不如明日我曝露身份,出面坐陣住持公道?”
李三粗這回不煩他了,立刻應聲,“那敢情最好!有個王爺在這杵着不用白不用。”
“不行,你一個王爺插足江湖上的事終究不妥,如果是因為你的出面令我接下昭天令,他們隻會更加不服,到時候可能連你的名号也要被嗤之以鼻,還犯不上走這一步。”
佟十方勾踢起腳邊的石頭,緊緊握在手中,目光漸漸狠絕,“明天,我要上擂台,打的他們心服口服。”
她一向果決,既做了的決定,誰也改不了,兩人勸了幾句見無效,也就不勸了。
“今天也是奇怪,那榜一榜三怎麼也不出來?”提起此事,李三粗猛然想起什麼,拍額坐起,“诶?咱認識榜三竹青燈啊,不就是九郎兄嗎?他人——”
“閉嘴。”佟十方出聲截住他,臉色陡然陰沉,“我可不認識他。”
不提還好,一提起,嗓子裡就像被塞了兩根木頭,拔不出咽不下。
她煩躁的抓起水囊走去水邊,聽見李三粗還在問:“咋不認識?你是什麼時候失憶的?”
她蹲在水邊心不在焉的打上半袋水,耳畔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滋滋”的水聲。
她就不該扭頭看,這一查看,險些沒長出針眼。
不遠處的岸上并排站着三個江湖男子,正在脫褲小解,居然還在嬉笑,互相比較逆風尿的高度。
月光下,那些惡心的漣漪正一波波朝她手邊推來。
這群肮髒沒素質沒品沒德的狗男人!
她忍不了了,把水囊往腳邊重重一摔,起身正要上去,哪知這三人先一步撲入湖中。
那三人都不會遊水,驚慌的在水裡使勁撲騰,剛才尿出去的,又給喝進去了。
她将目光一側,看見岸上多了一個人。
又是那個黑鬥笠,原來是他把人踢下去的。
這人忒奇怪,白天在島上沒看見他,夜裡卻自己冒出來了,屬蝙蝠的嗎?
渡船,救人,打混蛋,一天之内就幫了她三回,即便隻是行俠仗義之下的巧合,她也該客客氣氣的打個照面。
她向前邁了一步,黑鬥笠似乎在等這個時機,立刻主動向她走來。
“兄台。”她拱手感謝,“昨天還沒來得及向你道謝,多謝你行俠仗——”
他好像沒聽見似的,扭過頭,兀自從後腰摘下自己的水囊,然後遞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