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是誰啊？我是你心愛的師姐啊，”她像女鬼一樣快速滑近，“我是你的那個佟無異。”

“不對，”九郎再次急退數步，“你不是，這世上早就沒有佟無異了。”

對方靠近的速度竟如此驚人，眨眼間就到了他面前，她雪白纖長的五指一把按住青雁彎刀，将刀面向下按，強迫他與自己對視。

“你看看我的臉。”她的手輕易滑向若隐若現的胸口，“看看我，你對這一切最熟悉不過了。”

“沒這個必要，我早忘了，更不需要想起來。”

她笑，“你怎麼會忘了呢？你每天看着佟十方的臉，你就忘不掉我。”

他擡眉直視着她的眉目，心中一沉，看上去她真的就是那個佟無異，她與佟十方本就是同一個皮囊，但佟無異的細枝末節裡釋放着更多的驕縱和魅惑，那是她善用的把戲和武器。

“你錯了，她和你完全不同，即便我看着她的臉，也想不起你。”

“難道你不恨我，你恨我就不會忘了我。”

他的足步忽然變得綿軟無力，腦中昏昏沉沉，“既然知道，”他壓低聲音，青雁彎刀在手中一側，向她腹部劈去，“那還送上門來！”

佟無異發出尖銳的一聲驚叫，身子向後快速翻躍，瞬間躲至三丈開外。

“小九，你怎會變得如此狠心，我可一直挂念着你。”

“少和我來這套，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怎麼就是不信呢？要不然，你上前來摸摸我，這一摸你就熟悉了，你就會知道了。”

“你我不過是書中的兩個角色，你的身軀早已被取代，你的魂魄早就消散了，”他側目冷笑一聲，猝然收了刀，“真是可笑至極，我何必與你廢話，其實在佟無異消散的一刹那，我的大仇就得以全報了。”

佟無異撫摸身子的手停下，她站直身子，詭秘一笑，聲音轉而變得低沉，“佟無異的魂魄會消散，難道你那相好的魂魄就不會消散？她消失了，這身體自然又是我的了。”

九郎一愣，腦中又是一陣劇烈的眩暈，腳步微微踉跄，不得不撐刀才穩住身形。

她的話會不會是真的？

不可能，是什麼道理發生這樣的事？難道十方已經出了事？

他再次打量佟無異，她看上去雖與佟十方的皮囊一緻，但從細微處來看仍有不少差異，譬如頭發，譬如指甲，譬如臉頰上的線條。

耳邊又傳來低沉的嗡鳴，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他單膝跪地，隻覺冷汗從毛發間不斷向外湧。

佟無異見狀無聲的靠過來，在他面前蹲下。

“看看你這副模樣，在江湖上闖蕩了這麼多年，見着師姐還是這麼怕嗎？”她手指輕滑過他的臉頰，觸感粗糙，與視覺中的細膩完全不符，“小九，你怎麼……還是這麼沒用——”

九郎蓦地擡頭，一把扣住她的手。

果然，這隻手粗糙寬厚，根本不是女人的手。

“用佟無異的口氣這樣和我說話，根本就是逼我殺你。”他的另一隻手快速擊中自己胸口，将吞入腹中的生肌丸吐了出來，“原來藥丸上塗了迷藥，你們以為這樣就可以将人戲弄于鼓掌之間嗎？我看你們還是多走走江湖吧，看看什麼才是爾虞我詐。”

那佟無異一愣，将手用力抽回，随即起身退步，卻沒有急于離開，而是站在原地咯咯的笑。

“我看你也要多見識見識，”她的聲音漸漸變得低沉粗糙，“這裡哪有什麼迷藥？嘿，隻不過是我滴了一滴血上去。”

登時，佟無異像霧氣一樣快速散開，眼前站着的是一個男子。

九郎目光一震，怔然道：

“原來李三粗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那又如何？”

成意緩緩擡起頭，碎發下那對細長的眼睛裡浮現一種挑釁的笑意，“你不是說爾虞我詐嗎？再說了，這藥又不是我拿給你的，你仔細想想，是誰給你的，恩？還不是你自己去拿的？”他得意的歎了口氣，“诶，這就是江湖的本來面目，你不是也說了嗎，爾虞我詐罷了，幹嘛這樣看着我？你是不是還想問為什麼？想問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九郎撐刀而起，身子仍有些搖晃，“那要看你願不願意說了。”

“願意，我怎麼不願意，死也要讓你死的瞑目啊。”

“是不是禮賢王讓你這麼做的？”

成意哈哈笑了兩聲，“你就是不願意面對現實，是誰把你帶回王爺府的？是你的相好啊。”

九郎輕蔑冷笑，“你覺得我會信嗎？”

“我說的你又不信，太信任女人遲早會害了自己。”成意将懷中牌位取出，端在臂間，“你武學高強有萬般好，但就是有一點，你不如我，你不如我看女人看的透，你不光看不透你娘，你連你師姐也看不透。”

他望着長戚的牌位，“你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想不到，”成意無聲的笑着，吻了一下牌位，“其實，當年不光是佟無異想你死，你的另一位師姐，也想你死啊。”

‘是我救了他，明明是我救了他，但他是怎麼報答我的？他把我變成了一個廢人！’

‘如果不是他，當時我怎麼會被掌門掐在手中？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你看看他，他多威風，這山上倒是他做主了！把一些山下不三不四的人招上來，欺人仗勢霸占了點蒼閣，他明明就被師父趕出去了，居然還敢享用小掌門的稱号，我堂堂點蒼閣的弟子卻因為他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