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莫就這麼稀裡糊塗地住進了幸福小區。

雖說是小區，其實隻是一棟四層小樓。趙嬸帶着趙莫住在一層，蘇珊和威蘭德分别租住在二三層。

伯恩斯也和吳德良鬧掰了，準備搬到四樓來。

别看它如今破敗，早在四十年前，幸福小區也是有着三十八棟六十層高公寓樓的大型居民區。

但3122星要建設垃圾回收中心，向居民發布了征地令。

幸福小區被劃在了征地區。

趙嬸的父親是個釘子戶，硬是拉着一大家人和拆遷辦耗着。樓被拆了也不走，帶着一家人在自家住宅樓的裸露地基上打地鋪。

拉鋸戰打了三年，趙老頭不知道從哪得來了消息，得知了拆遷辦經費不足的事，趁機買下了自家這棟住宅樓的土地使用權，重新蓋上了一幢四層小樓。

後來，趙老頭去世了。這棟樓就作為遺産，傳給了趙嬸。

……

一把趙莫接回家，趙嬸就開始忙活戶籍的事情。

蘇珊和劉芒星都很給力，沒出一個月，趙莫的戶籍就搞定了。

為了防止趙莫被押去補錄信息，劉芒星還特地給她改大了兩歲。

接到電子通知的那天，趙莫還特地扒着趙嬸的光腦瞅了瞅自己人生第一張來曆不明的證件。

任她再唏噓也于事無補，誰讓她現在還是個三頭身胖娃娃呢。

小嬰兒沒有拒絕權，趙·星際社會不怎麼合法的合法公民·莫的新生活在幸福小區拉開了序幕。

……

趙莫三歲以前的生活還算惬意。

不是被威蘭德帶去廢舊車庫搗鼓合金，就是去蘇珊的福利院蹭飯。

當然，趙嬸在福利院交了夥食費，不然照着趙莫那一頓一海碗嬰幼兒奶粉、三大管營養液的吃法，她和蘇珊都要被院長掃地出門。

要不就是跟着趙嬸收收金屬、見見老友，或者跟着遊手好閑的伯恩斯走街串巷。

雖然趙莫看穿了伯恩斯以走訪潛在客戶為名，連吃帶拿、交換八卦的街溜子真面目，但她很有眼力勁兒地看破不說破。

畢竟，她還是最喜歡跟着伯恩斯出去。一是伯恩斯不像威蘭德那樣望女成鳳，非要拉着三歲小屁孩認合金、烏金；也不像蘇珊那樣，因為忙于工作，不得已把她放進小孩堆裡，和一群流着鼻涕撒着口水的真小孩大眼瞪小眼。

二來就是——跟着她在街上晃悠，消息那叫一個靈通。

除了一些家長裡短的八卦，趙莫也從細碎的對話中拼出了這個世界的一角。

千年之前，人口膨脹、資源不足、社會矛盾嚴重等種種壓力，被一次“小行星撞擊地球”的預測引爆了。經各國首腦政要商讨決定——将族群逐步遷往其他移居星球。經過百餘年，移居後的聚居區形成了現在聯邦六大星區的雛形。趙莫所在的3122星就是第三星區的三等附屬星球。

但宇宙給予人類的挑戰還遠未結束。宇宙星獸的威脅繼續擠壓着星際聯邦的剩餘潛力，迫使它一步步地成為戰争機器。

軍隊人數大約占據了全星際三成的人口。

這還沒算上軍工産業以及與之息息相關的下遊産業從業人數。

這雖和趙莫看過的星際小說相似，但冷冰冰的文字怎麼能和活生生的人命相提并論？

每每聽到看似是普通老頭老太的街坊，提到自己死去的戰友，吹噓自己操縱機甲的英姿，還是個小鬼頭的趙小莫都不免咂舌，鬼精鬼精的樣子總是逗笑一群人。

但她自己總在狀況之外，搞不懂上一秒講着死屍、眼含熱淚的劉大媽為啥說着說着就笑了。

好在戰火燒不到這個偏僻、不算繁華的小星球，抛頭顱灑熱血的沙場歲月離趙小莫很遠很遠，困擾她的大問題——隻是自己動辄睡個十四、五個小時的“斷電”體質和連福利院保育員都咋舌的巨大飯量。

可不管趙嬸怎麼帶她檢查，劉芒星都堅稱她健壯程度遠超同齡人，不可能有健康問題。

就在趙嬸的耐心被劉芒星消磨殆盡，準備冒險帶着趙莫潛進正規醫院做檢查時，她又恢複正常了。

看着她睡得好吃得香，還噌噌往上竄個頭的樣兒，劉芒星在趙嬸四人組那兒岌岌可危的可信度才得到拯救。

*

三歲那年，悠閑的趙小莫迎來了上戶口之後的人生第二件大事——起名。

是的你沒聽錯，三歲之前，沒有一個人想起來給趙莫取個大名。

趙嬸總叫她小兔崽子，蘇珊愛叫她小天使。

威蘭德就很随機了，有時候跟着蘇珊叫安吉拉，有時候又小兔崽子個不停。

稍微靠譜點的反倒是伯恩斯，雖然也沒靠譜到哪去。

在趙莫還沒有行動能力時，隻能豎着耳朵聽牆角。

看她黑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的鬼精樣兒，伯恩斯就覺得她有同行氣質，想管趙莫叫小賊。

早在伯恩斯還沒和吳德良鬧掰時，除了撿廢品，還兼職點偷雞摸狗的生意。也是偷到了威蘭德頭上，被一頓胖揍，才和威蘭德不打不相識。

這個不靠譜的主意毫不意外地被蘇珊和趙嬸聯合鎮壓。

伯恩斯隻好改口叫她“小溜”。

至于旁人，街坊跟着伯恩斯叫她“小溜”，福利院的小孩大都管趙莫這個假小孩叫“老大”。

而趙莫自己，穿前被叫了二十二年的趙莫，對這個名字有強烈認同感，自然想不起來給自己起個新名這事兒。

這件大事就越拖越久。

直到趙嬸去幼兒園給趙莫報名，工作人員問起小孩的名字，她才想起這件事。

于是，趙嬸挑了蘇珊的休息日，光腦視訊召回了捯饬烏金的威蘭德、在大街上晃蕩的伯恩斯和趙莫，在幸福小區一幢101召開了幸福小區第一屆業主大會——暨小兔崽子/小天使/小溜的取名大會。

迎着衆人的期待目光，趙莫脆生生地說：“我想叫趙莫。”

翻找字典的趙嬸眯了眯眼。

趙莫眨巴着眼裝乖：“不要的那個莫，趙莫好聽！”說着還漾起那張嫩臉，朝趙嬸讨好地笑着。

有點空耳的伯恩斯“啊”了一聲：“不要莫？那到底要不要叫趙莫？”

趙莫無語，趙莫解釋：“就是莫，表示不要的那個莫。”

蘇珊有些遺憾：“不要叫安琪兒嗎？像小天使一樣的名字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