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廢話!你們先走,會有人來接替的。還不走?愣着幹嘛?”
“是。”
瘸腿男人竟然是大副……
再看他濃密的大胡子,佩戴着金色耳環,皺巴巴的襯衣下隐約能瞥見密密麻麻的紋身。顯然也是個海盜模樣。
正此時,風雨聲驟然放大,海浪撲來的濕氣呼嘯而過。
再看大副,已經推開通道大門,獨自跑了出去。
唐燭磨了磨後槽牙,“靠……”
緊跟着他也奔入雨幕中,即使除卻桅杆外上甲闆幾乎沒什麼遮擋物。
這一路走的膽戰心驚,可前方步伐踉跄的海盜完全沒有任何反應,似乎已經讓烈烈海風與浪潮聲分散了注意力。
雨水完全将西服打濕,他扯扯令人不舒爽的布料,終于明白付涼為何外出必備一件大衣了。
下一秒,不遠處的老頭停了下來。
那畸形的、與身體全然不匹配的木棍腿在濕滑的木闆上敲了兩下,緊接着整個人毫不猶豫的匍匐下去。
天色昏沉,視線被遮擋,唐燭不敢再向前。
隻看清那人仿佛是撬開了臨近主樓下的一塊木闆,胳膊伸進暗洞裡努力掏着什麼。
片刻後,他爬起來,左右顧盼兩眼後,重新爬起來往水手們前往下甲闆的樓梯口去了。
唐燭等到哒哒聲消失後,才跟了上去。
無人的下甲闆是存放低廉貨物,防止船體漏水的地方,如同陰溝般黑,無人看管更費不着點燈。
發黴與常年不見天日的腐敗味,即使在樓梯一半的位置也能聞到。
啧,所以說亨特和那俄國女人真是“令人敬佩”。
誰會願意在這鬼地方增進感情呢。
他感覺腳下踩到了一些較為軟的東西,多半是鋪墊的幹草。肉眼已經很難分辨周遭環境了,在眼睛适應之前,隻能靠扶牆前進。
唐燭熟知如何讓自己盡快适應環境,他曾經參加過無數回地下拳擊,一擲千金的賭徒們要求他與對手在完全黑暗的擂台上比賽。
那些帶着夜視儀的富人們才不會在乎今晚誰輸誰赢,他們隻想看到同類在惶恐中流血拼命的搞笑模樣。
直到他了解到按摩眼睛緊閉後再次睜開,能夠由此欺騙大腦以達到“重啟”視覺功能的效果,那些于黑暗中放大的疼痛感,才逐漸恢複成本來的程度。
大副的身形停留在一扇門前,金屬碰撞聲後,鎖芯轉動的清脆聲響傳來。
老頭奮力才把那笨重的門推開,門内更暗,如同黑洞。正是在此時,他聽見男人支支吾吾在自言自語,并且越說越激動,聲線顫抖起來。
唐燭不禁靠的近了,才發覺話語聲完全是在極低的地方發出的,大副竟是跪着。
他也終于聽清了内容。
“求求您——放過我吧……我我、我早已經把她趕走了!您安息吧放過我放過我、我不想死嗚嗚……”
偏倉庫内唯一的窗是虛掩着的,吱吱呀呀叫個沒完,如同有人在痛苦哀嚎。
“我是迫不得已才将那女人帶上海的,請您寬宥我這個可憐人……我實在是怕那可怕的詛咒,那麼多年我從未忤逆您啊,請您寬宥我!饒恕我吧!!!”
女人?大副是帶了個女人上船嗎?這個女人、大副與寶藏到底有無幹系?
一時間,唐燭發了神,等他回過頭來,一個突如其來的詭異力量破窗而入,将地闆上的男人吓得失聲喊叫。
隻感覺冷的風席卷而過,窗外僅存的天光映照出一個女子的身形!
女、女鬼?!
這難道就是亨特警長遇到……
“您饒了我吧!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唐燭眼見着那在風中起舞的殘破裙擺,在閃電劃破天穹的一刹那映襯出森森白骨來。
他背脊不免一涼,吞了吞口水。
“我已經将她趕走了!您不用擔心,等重新起航後,我一定!一定勸船長除去傭兵,與那該死的東印度公司斷絕關系……”
“我見到您的神力了,那、那聲音越來越小了,餓鬼敲響地獄大門的聲音,越來越小了...您安息吧……安息吧……”
瘸腿男人匍匐下去,額頭緊貼着滿是幹草的地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須臾,窗外的女鬼悄然離去。
夜幕四合,海天一色。
浪頭聲驟然攀爬又落下,擊得船體微微搖晃。
男人緩慢地擡起頭,彷徨了幾秒鐘。
“托爾——托爾!”這時,頭徒然頂傳來一陣呼喊聲。
這是……船長?
聞聲,大副顯然是想要躲避,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跌跌撞撞跑了出來。
而正因為船長的出現,為了不被發現,唐燭慌亂中也隻得躲進了旁側的倉庫門内。
怎料甫一進門,便有人抵住了唐燭的胸口,将他壓制在牆壁上。
他被一隻手掌捂着嘴,心驚膽戰地貼着牆體,雖然自以為對方八成不是自己的對手,卻在這關鍵時刻,未敢發出任何聲響。
果然,船長年老但頗具威嚴的嗓音停留在門外。
“托爾,我跟你說過無數次了,一切以宴會為主。是你讓護衛門離開通道的嗎?”
“船長,我……”
唐燭微弱的吸了口氣,緊張使他難以想象如果被船長發現會發生什麼。還有現在這個制服住自己的男人,想必也是個危險角色……
等一下。
這男人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香味兒,好像有些熟悉?
等等,不就是今早管家小姐當着自己面噴的香水嗎?
付涼?!
靠,可算見到救星了。這幾個鐘頭,又是海盜又是女鬼,他實在難以消化更多的驚吓了。
唐燭不禁在夜色中睜大了眼睛,胸口跟着上下起伏。被對方的前臂毫不留情地壓得更不剩多少空間。
外頭的對話仍舊在繼續。
“好了,不必解釋,現在,去把所有通往下甲闆的門,包括倉庫的門鎖好!我不想再聽誰來告訴我,哪對兒來尋求刺激的情人碰巧跌入倉庫!”
“是船長,我、我這就辦!”說着,大副率先垂範,一木棍踹了最近一扇倉庫的大門。
鎖扣滑動,聲響清脆的異常。
唐燭在黑暗中睜大眼睛,暗自罵了聲:“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