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川微微低頭，目光落在姜禾的發頂，近得仿佛稍一傾身，就能觸碰到她柔順的發絲。

姜禾的頭輕輕靠在她肩上，帶着一點點倦意和無防備的安心，讓季如川一時有些恍惚。

她的視線緩緩移開，投向窗外，街燈的光影不斷在車窗上流轉，映照出她倒映在玻璃上的臉龐。她想，這是自己第一次在校園外的地方，與姜禾這樣獨處。

也是第一次，姜禾離自己這麼近。

季如川維持着原本的姿勢，紅着臉盯着窗外的燈影流轉，一動也不敢動，生怕驚擾到身旁沉睡的人。她知道，姜禾是累了，才會這樣毫無防備地靠在自己身上。

夜色漸深，車窗外的街景在光影交錯間不斷變換，熟悉的街道一條條被抛在身後，公交車穩穩地向前行駛。車廂裡很安靜，隻剩下偶爾的廣播聲和車輛碾過路面的輕微震顫。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模糊而靜谧，季如川不由得低頭，悄悄看了眼姜禾的側臉。夜晚的燈光灑落，勾勒出她精緻的輪廓，纖長的睫毛在微弱的光暈下投下一道淡淡的陰影，唇色淺淡，睡顔安靜而柔和。

她盯着姜禾看了幾秒，又忽然心虛地收回目光，耳朵悄悄染上一層薄紅。

——怎麼能一直盯着看呢？

再一次瞥向她，姜禾依舊睡得安穩，甚至因為車内輕微的晃動而靠得更近了一些。季如川有些擔心她會錯過下車的站點，輕輕坐直了一些。

下一秒，肩上的溫度驟然一輕——

姜禾緩緩睜開眼睛，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帶着剛睡醒的迷蒙，偏頭看向季如川：“嗯？”

季如川的目光始終落在車窗外，街燈的光影一閃而過，映在她清秀的眉眼間：“我不知道你在哪站下車，怕你錯過。”

姜禾坐直了些，伸手攏了攏被風吹散的發絲，語氣還有些沒睡醒的慵懶：“再過兩站。”

“嗯。”季如川輕聲應了一句，目光仍落在窗外，神色沉靜。

姜禾下意識地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唇瓣，視線緩緩從車窗倒映的玻璃上轉回季如川的肩膀——剛才自己就靠在這裡睡着了。她

向來自持冷靜，卻在意識到這一點時，莫名感到臉頰有些發熱。她微微側過頭，不着痕迹地調整了一下坐姿，想讓氣氛不至于太尴尬。

随着公交車緩緩駛向下一個路口，她的思緒被突如其來的疑問拉回現實——

她忽然偏頭，微微眯眼看着身旁的人：“對了，季如川，你在哪站下車？”

季如川聞言，她嘴角微微揚起：“我……和你一起。”

姜禾皺了皺眉，語氣裡帶了點疑惑：“你家住在這附近？”

“不是。”

姜禾一怔，眉心擰得緊了些：“啊？那你等下怎麼回去？”

“沒事，我等下打車回去。”

姜禾卻沉默了片刻，指尖輕輕攏了攏衣袖，目光落在不遠處昏黃的燈光裡，似乎在消化這個答案。

這片刻的安靜，連風聲都變得清晰了幾分。

公交站台上人影寥寥，夜色包裹着這條街道，連空氣都帶着幾分靜谧的涼意。

“我等你車來了再回家吧。”姜禾輕聲說道。

季如川微微一愣，随即揚起笑容，語氣輕快：“好好好。”

她拿出手機，撥通電話，給司機發了定位。夜風輕輕揚起她的發絲，映着橙色的燈光，整個人顯得清隽又漫不經心。

姜禾站在她身側，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夜色将她的身影勾勒得溫柔而安靜。她的神情未變，語氣也是一貫的清淡，可她仍舊站在這裡，沒有先行離開的意思。

四周寂靜，偶有幾輛車駛過，遠處的街燈映出模糊的光影。

“……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今天陪我。”良久，姜禾輕聲說道，語氣不急不緩，話落之後，她垂眸看向自己的腳尖。

季如川偏頭看着她，眼神裡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沒關系。”她頓了頓，歪着頭看她，“你要不要先回家休息啊？我車已經在路上了。”

姜禾搖了搖頭，聲音輕而堅定：“我看着你上車再走。”

季如川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沒有再說話，隻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着她。

夜風徐徐，吹起姜禾鬓邊的幾縷發絲，她擡手将發絲别到耳後，露出線條柔和的側臉。昏黃的路燈下，她的眼睫輕輕顫了顫，像是夜色裡最溫柔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