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道視線或是落在豆腐上,或是落在曹媽媽和曹大丫身上。
曹大丫臉皮薄,本就心虛的她聞言臉頰瞬間紅通通的,鼻尖更是沁出汗來,她想說話又不曉得說什麼,隻好把求救的眼神投向曹媽媽。
曹媽媽面上表情僵硬,尤其眼角餘光撇到從外頭進來的許廚娘和滿屋子的仆役,更是急得嘴唇發幹。
要是曹大丫都十歲了,買豆腐還能買回壞豆腐的事傳開,她豈不是要變成全府裡的笑話!
曹媽媽腦筋急轉彎,磕磕絆絆道:“這是我教大丫買回來的,是專門拿來做吃的。”
吳媽媽見曹媽媽還嘴硬,蹙着眉捏着鼻,伸手彎腰提起籃子來。她把竹籃擱在案上,大咧咧地展示給身邊人看,末了還一臉震驚地看向曹媽媽:“曹姐姐,你家裡可是出了什麼事?怎麼都不和咱們說一聲。”
“再窮也不能吃這豆腐。”
“這……要是吃出問題可怎麼辦啊?”
“真是吃的。”曹媽媽漲紅了臉,硬撐着:“不過是偶爾打打牙祭,又不是日日吃,瞧你們大驚小怪的樣。”
“哎……秋月素蘭,你們可聽過用這種壞豆腐做的吃食?”吳媽媽瞧着,好奇詢問身側的廚婢。
廚婢們紛紛搖了搖頭,旁觀的仆役也紛紛搖頭:“這物怎麼能吃?”
“腐乳不就是用壞豆腐做的?”
“那不一樣,我記得是長毛的。”有人搖了搖頭,描繪起腐乳胚子的模樣:“而且之前不還出了案子,就是從攤販那買的腐乳,吃得人腹瀉不止……官府還明令禁止私底下自行制作呢。”
更何況,曹媽媽的手藝又不咋滴。
衆人七嘴八舌,各種猜測,很快又紛紛回到最初:“莫非是大丫買錯了豆腐……”
“大丫都十歲了哎?”
“這樣還能買錯豆腐?莫非是個傻的?”說到後頭,仆役免不得放輕聲音,眼裡皆是震驚和鄙夷。
蘇芷寒見局勢越發往一邊傾倒,曹媽媽急得額頭生汗,終是忍不住站了出來:“吳媽媽,您錯怪曹媽媽了,此物不但能吃,而且味道還不錯。”
“哎?”吳媽媽先是一愣,随即氣極反笑。按着蘇芷寒話裡的意思,豈不是說自己見識少?才不曉得跟前東西的用處。
她瞬間斂起笑容,沉聲道:“哦?寒姐兒的意思是你見識過?”
蘇芷寒心中歎氣,她原不想招惹吳媽媽,誰教自己與曹媽媽是串在一條繩索上的螞蚱,她還必須給自家人争口氣。
蘇芷寒先是認真解釋:“吳媽媽誤會我的意思了。其實此物乃是鄉野常吃的,村裡貧苦,到冬日無物可吃的時候,放壞的豆腐也是舍不得丢棄的,後來才有了這般的吃法。”
“吳媽媽和曹媽媽乃是府裡的家生子,都是在京城裡長大的,哪能吃過這等賤物。”
蘇芷寒說到這裡,又朝着曹媽媽投去感激的視線:“說來也是曹媽媽關心我,常問我過往的事兒,我提起這物,才教曹媽媽生了好奇。”
“這物氣味不好聞,原本我們是想拿回去再做的,沒曾想被秋月姐姐搗鼓出來。”
吳媽媽将信将疑,先是撇了一眼蘇芷寒,而後又往曹媽媽那看去:“你這話說的……不會是想幫曹媽媽找補吧?”
“吳媽媽當我是什麼人!”
“就和寒姐兒說的一樣。”曹媽媽拿着汗巾子抹了抹汗,厚着臉皮接話:“剛剛我教大丫順帶買些回來,可沒曾想那味兒重得厲害,可把我吓了一跳。”
“總不好在竈房裡搗鼓這些。”
“我想着得回家以後再去琢磨琢磨,這才教大丫蓋上粗布放櫃裡的。”
曹媽媽說到後頭,也漸漸冷靜下來,扯着嗓子抱怨:“倒是吳媽媽的丫頭,咋這般心不在焉,粗手粗腳,連走過路都能把我女兒撞翻。”
“都是我教導無方。”吳媽媽僵着笑臉,又不好真讓曹媽媽現場做一做這壞豆腐,她剮了一眼秋月:“還愣着做什麼?還不趕緊去把東西放好。”
秋月眼眶微紅,低垂着頭應了聲。
曹媽媽看吳媽媽不再追究這事,終是松了口長氣。她拉着蘇芷寒的手,輕輕捏了捏,壓低聲音道:“寒姐兒,今日的事多……”
蘇芷寒眼睛眨了眨,示意曹媽媽不要再說。而後她擡高聲音,細細說道:“回頭您用這豆腐前要沖一沖水,而後用豬油煎一煎,煎到兩面金黃,再拌上我說的醬汁……”
吳媽媽豎耳偷聽半響,終是去掉了懷疑。她啧了一聲,而後倒是有些心虛起來,擡眸往章媽媽那瞧去。
自己這麼多年都沒進步,也鮮少得到主子們的賞賜……莫非真是自己固守成規,沒怎麼接觸過外面的吃食?
且不說吳媽媽如何懷疑自我,開始琢磨要學習一二之事,那邊蔣珍娘吃完洗衣房諸人為她辦的散夥飯,也正式進了三娘子院子做事。
養貓,喂鳥,活計比起洗衣房裡輕松了不知道多多少。若不是蔣珍娘剛進三娘子院,甯可早些去幫幫忙,也不願提早離開,她都覺得自己無需另外賃人,有充足的時間去外面賣豆幹。
與此同時,王媳婦也漸漸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