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媳婦也不以為然,打那天以後王婆子日日吊着臉對自己,一副陰陽怪氣的架勢。
要她說王婆子真有本事,就别吃自己做的飯。王媳婦心裡泛着嘀咕,勉強撐起一張笑臉來:“您前前後後已請了七日假了,是不是得回去上值了?”
先是被蔣珍娘抓包,傳成了偷小褲的賊子,而後又是與王媳婦掐架,成了下人院裡的笑話。王婆子丢了臉子,見人笑話,便連着請了七日假。
王媳婦起初置氣,也沒仔細想,直到李大娘開了口才察覺不對。且不說這個月能拿到的月錢得少上大半,請假這麼多日怎就沒三娘子院裡的人來過問一聲?
上回陶娘子家的大姐兒生了病,告了假,三娘子可是使人請了大夫來給她看的,可把陶娘子激動壞了,吹噓了好幾日呢。
“你這小蹄子還有臉說!”王婆子眼刀便直直朝着王媳婦飛去,“要不是你慫恿着學榮讓我回家養老,老娘能在家裡待這麼多日子嘛?”
“你怎地污蔑我?前頭跑去蔣家偷窺的不是你?嫌丢臉子不願去府裡的不也是你?教我說,分明是你犯了懶病,拿這當借口不願去府裡做事!”王媳婦原想好聲好氣勸說,可見王婆子把屎盆子扣自己頭上,登時又惱火了。
“你去别家問問,誰不曉得你最愛偷懶耍滑,每日去三娘子院裡轉一圈就走,天天躺炕上還要人伺候……”
“三天兩頭告假,一會腰疼一會背疼的。之前徐媽媽都說你兩回了,你哪回聽過呢?”
“再說了這事也不是我慫恿學榮的,您這不是喜歡大寶嘛,不愛去院裡上工嘛?我讓您留在家裡享福,換我去三娘子院裡,說不定用不上兩年我就能當上管事娘子了!”
王媳婦話音剛剛落下,王婆子就忍不住笑出了聲。她在炕上樂得前仰後合,連寶貝孫子都顧不上了:“你這丫頭,我還以為……哎呦!你可真是有志氣!”
王婆子笑得險些喘不過氣:“不過啊你也該先看清你自己有多少能耐!能在院裡當管事娘子的,那不是幾位娘子的陪房,便是侯府的家生子!”
“像你這般新采買進來的,要不是我看上你教你與我兒成了親,恐怕現在還和隔壁蔣娘子一般在後頭洗衣服,要不然就如那寒姐兒般在竈房裡洗碗筷!”
“還當管事娘子——”
“哎呦我的肚子啊!我的好媳婦,娘可勸你一句萬萬别在外頭說這個,外頭的人聽到得笑一整年!”
王媳婦的臉騰地漲得通紅,倒是王婆子被逗得打起精神。她抽出腰間的汗巾子,抹了抹眼角笑出來的淚珠子:“行了行了,我聽你的勸,今兒個下午我就去府裡上工。”
“你放心——”
“我在徐媽媽那還是有點臉的,還輪不到你來操心。”王婆子斜睨了一眼王媳婦,想着自己果然還是得把着府裡的活計,這不才能讓媳婦老老實實的:“你在家裡好好看大寶,順帶搖搖紡車,等我後頭與徐媽媽說說,瞧瞧院裡缺人的時候就讓你補個缺。”
王媳婦緊緊咬着牙根,偏生她沒錢也沒門路尋個好差事,隻得強忍着委屈,咽下了王婆子的嘲笑。
隻是她想入府裡上工的心思,如同觸碰到幹柴的火苗燒得越發旺盛。
王婆子瞥一眼,都曉得王媳婦心裡的念頭,瞧着她不甘不願的低頭,她數日以來的不悅也徹底煙消雲散。
給王媳婦托人尋活計?王婆子才不樂意花這個錢呢。當時看媳婦的時候,她挑中王媳婦就是因她老實勤快,又是爹娘賣進府裡的,外頭家人也無甚用處,隻能老老實實聽自己的話。
就如王婆子想得一樣,待成親生子後王媳婦便在家裡做活,而全家的錢權都被自己把持着。
王婆子用了午食,又從自個兒屋裡翻出兩塊好料子,拎着出門往府裡去。
别看她在媳婦跟前耍威風,心裡也曉得這事不得勁,準備進了院子就給徐媽媽送點禮,請她在管事媽媽跟前幫自己美言兩句。
王婆子走至路上,便察覺到數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她扭頭看去,路邊的仆婦們立馬别開臉,自顧自說着話兒,等她轉過身,視線又重回到自己身上。
王婆子的臉拉得老長,她想來是這幫多嘴多舌的在看自個兒熱鬧,嘴裡罵罵咧咧幾句,還是加快腳步往三娘子院走去。
直至三娘子院門口,王婆子剛想擡腳往裡走,就被看門的兩名丫鬟攔住:“站住。”
“是我王婆子……”
“我當然曉得你是王婆子,你來這做什麼?”守門的丫鬟翻了個白眼,打斷王婆子的話。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去去去!别在這裡礙手礙腳的。”
“你這丫頭,怎麼這樣?我是來上工的!你攔着我,教我遲了活兒怎麼辦?”
王婆子瞪着眼兒,擡腳又要往裡走,她心中隐隐有着不安。
尤其随着落在身上的視線越發多了,耳邊似乎也多出些聽不清的低語聲,讓她的不安感變得越發強烈。
“上工?”丫鬟拿着汗巾子捂嘴,樂得險些笑出聲:“王婆子啊王婆子,恁的說什麼胡話呢?三娘子早就發了話,說你身體不好做不了院裡的活,往後就不必來了。”
“什,什麼?”
“蔣娘子來了?”丫鬟望着後頭來人,雙眼一亮,笑盈盈地讓開身子:“徐媽媽讓婢子與您說一聲,明日娘子要帶貓兒出去,請您給貓兒洗個澡,熏個香。”
“……蔣娘子?”王婆子僵着身體回轉身去,映入眼簾的正是蔣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