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像是個忠厚老實的鄉下人。
映紅看了好幾眼,将信将疑,她壓低聲音詢問道:“真的假的?你确定是這個人?”
曹大丫氣呼呼的:“就是他。”
她瞅着那名看上去滿臉苦相,可憐兮兮的老漢,憤憤不平道:“當時有好幾個賣豆腐的,我就是看他人年邁,又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而且價格也叫的便宜,這才在他那買的。”
哪曉得這人竟是這麼不要臉,把壞掉的豆腐一道放進自個兒的竹籃裡。
要不是寒姐兒幫自己圓過去,恐怕自己得在大廚房裡出個大糗,說不定頭天就得被阿娘領回去。
後頭幾日,曹大丫出門時還想尋尋那人,可走遍了當時去的市井巷子也沒見到騙人的老漢,這才作罷。
沒想到,竟是今日讓她見着。曹大丫想起自己被娘親擰着耳朵教訓的事,便越想越氣,正當她打算上前理論時,便聽到前面爆發出的争執聲:“好你個不要臉的東西,怎恁的沒良心,竟是賣爛豆腐給我!”
蘇芷寒三人循聲看去,發現與人起争執的正是那老漢。他們順着看熱鬧的人潮湧上前去,視線越過人群,見到一名瞧着歲數與她們相仿的女郎。
那女郎紅着臉兒,站在老漢跟前:“你瞅瞅,這就是你放的豆腐!”
她把竹籃擱在地上,逐一取出裡頭的豆腐,除去蓋在上面的兩層好豆腐以外下面的都是壞豆腐。
曹大丫驚道:“就和我那日一樣!”
老漢見狀卻是連連搖頭,一臉驚恐畏縮地瞧着女郎:“不不不,您這是什麼話,我賣的都是好豆腐。”
“你還敢胡說!”女郎氣得眼紅,提起竹籃給周遭人看裡頭的豆腐:“你們瞅瞅!我剛剛就是在他這裡買的,這人趁我不注意調包了豆腐,竟是放了這麼多壞豆腐進去。”
“冤枉啊!冤枉啊!”老漢叫屈不已,還把自己的籮筐打開給周遭人看:“你們看看,你們瞅瞅!我裡頭放的都是好豆腐啊。”
粗布掀開,下面都是白花花的豆腐。
蘇芷寒踮起腳尖,仔細打量放在筐裡的豆腐,就和這老漢說的一模一樣,筐裡的豆腐色澤如玉,分明都是好豆腐。
曹大丫瞪着眼兒:“怎會如此!”
同時驚呼出聲的還有那名女郎,她杏眼圓睜:“怎麼會!?”,她不信地上前幾步,甚至把老漢筐裡的豆腐全取出來查看一遍。
“你這小娘子,我好心便宜賣給你,你竟是污蔑我!”老漢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滿地的豆腐,老淚縱橫:“你看看,你看看!現在你把我豆腐都弄出來,我還怎麼做生意!這麼多的豆腐賣給誰去!?”
女郎沒尋到壞豆腐,看傻了眼,聞言臉蛋越發紅了:“可我,我明明都是從你這裡買的……你莫非是壞豆腐藏在别處?”
“你這女郎,怎麼這般無禮!”
“把老人家的東西摔了,還在這邊污蔑人。”旁邊攤子的漢子瞧見狀況,紛紛插話道。
那幾名漢子身量高大,虎背熊腰的,往前一步立在那女郎跟前,登時教那女郎心生怯意,慌得往後退了幾步。
老漢見狀,哀哀痛呼,哭訴聲越發響了。到最後那名女郎别說是把壞豆腐退給老漢,還不得不出錢把剩下的豆腐都買走,甚至還在旁邊漢子的控訴中另外賠了老漢幾十個銅錢。
随着熱鬧結束,八卦的人群也四散而開。蘇芷寒三人混在人群裡往前走,悄聲議論着這事,曹大丫直呼不可能,而映紅提出一個想法:“莫非那老漢每日就存着幾塊爛豆腐?一次性都塞給了那女郎?”
不然哪有這般巧合,給了那名女郎以後就沒了?
曹大丫聞言,連連點頭。
蘇芷寒卻有别的看法,她想了想,詢問曹大丫道:“那日你買豆腐時,可曾見着旁邊那幾個攤販老闆?”
曹大丫聞言,先是一愣,她細細回想後便倒吸了一口涼氣:“在,在的。”
“當時我剛付完錢,正在裝豆腐。”
“結果旁邊的攤販吵起來了,還撞到了我,我與他們争執幾句而後才轉身繼續裝豆腐的。”
映紅看向蘇芷寒:“寒姐兒,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是一夥的?”
蘇芷寒的确有這個想法,都是豆腐攤子何必擺在一塊兒?而且女郎前面扯老漢的時候不出面,剛提起藏着别處就出面喝止,着實教她生疑。
從曹大丫這裡得到肯定答案後,蘇芷寒與兩人道:“我娘此前與我說過,這些從外頭進城來擺攤子的攤販常會以假充真,故意欺負年輕又不知事的小娘子,教我跑腿時甯去鋪裡買,實在要在攤販這買也萬萬不能走神。”
“啊,我也聽我娘說過。”映紅也想起這茬事來。她剛到竈房做事時,她娘還擔心她出門跑腿會上當受騙,拎着她教她跑腿甯可去鋪裡買貴的,也别貪便宜。
不過等映紅進了竈房以後,日日都是洗菜洗碗的活計,幾乎沒被遣去采買跑腿過,久而久之便把這事忘到九霄雲外。
直到蘇芷寒提起,她才想到這回事。
曹大丫更不用說,上當受騙的她回去就被曹媽媽拎着耳朵教訓了一刻鐘,也曉得這事:“……就是我沒想到,還有這般的做法,這,這,這也太狡猾了!”
還分開擺攤,裝作不認識。
等有人上門吵鬧時,他們又假裝上前拆勸,最後說得人暈頭轉向,沒退得錢還倒賠幾十文。
曹大丫想着那幫人的行徑,再想想那個抹着淚走遠的小娘子,又是揪心又是氣憤,悄聲道:“不如咱們去——”
“停停停,我可不去報官。”映紅打住曹大丫的話語,嘀咕道:“要是被他們曉得是你報的官,往後說不定會在市井堵你哩!”
“怎麼會……”
“怎麼不會?且不說這麼小的案子,人官府受理不受理。你都瞧見了那幾個人高馬大的漢子,那拳頭都有咱們腦袋大了。”映紅遠遠瞅着那幾個漢子,便被他們高壯的體格給驚到。
“我聽人說,之前也有人試圖報官,結果後頭就被那人親戚朋友給揍了的。”蘇芷寒不由地點了點頭,附和一句,她甚至不擔憂争吵鬥毆的事,更擔憂這幫閑漢兇惡,後頭會起别的心思。
其他不說,在當下時代最可觀的良性資産便是女人。蘇芷寒見曹大丫将信将疑,悄聲道:“不說揍不揍的事,這些閑漢若是堵住咱們,把我們嘴兒一堵,拖出去賣到何處咋辦?”
“……不會吧?”
“怎麼不會。”映紅見曹大丫吃驚,撇了撇嘴,“不然這麼多被人拐子拐走的人去了哪裡?”
說是天下各地販賣奴婢得得到官府應允,簽下賣身契。可律法還明文規定不得賣妻典女,不也照舊多的是人偷偷這麼做,更有甚者把妻女賣了,還要說她們是與男人跑了,把一盆盆的污水往人身上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