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呀,”蔣京津拖長了聲音,看到傅元初煩躁的臉色,話音才終于慢悠悠落定,“一一在我旁邊呢。”
顧阿姨這才又重新和善起來:“那你讓一一接電話吧,阿姨跟他說點事情。”
手機換到傅元初手上,他直接了斷換成語音通話,聽筒剛靠近耳邊,就聽見顧女士溫柔到能聽出威脅意味的聲音:“一一呀,你是哥哥,好好照顧京津,聽到沒有。”
傅元初生日比蔣京津大,說起來,小時候她好像确實是喊過他好一陣哥哥的。
瞥了一眼又蛄蛹着要來偷聽的蔣京津,傅元初嗤笑一聲,打開了免提:“你問問人家認不認我這個哥哥?”
粉色的手機殼,在他手裡怎麼看怎麼别扭,很難形容,蔣京津覺得有種說了誓死不從命,卻還要被逼着屈服的……美感。
顧阿姨啧了一聲:“一一,說話怎麼又陰陽怪氣的?”
“不陰陽怪氣的!”蔣京津立馬抓住時機,接話道,“一一哥哥對我可好了,怕我今晚發燒,還說要睡沙發上,方便照顧我,阿姨你快勸勸他,沙發上多冷呀,那怎麼能行?!”
什麼樣的人能成功?
當然是蔣京津這樣有天賦的。
一番話說的行雲流水,臉部紅心不跳,甚至還能帶點嬉皮笑臉。
但傅元初的注意力已經完全停留在那句“一一哥哥”上,熱溫從耳根擴散到脖頸,不受控制的,耳邊都是她刻意放軟的,用來做籌碼的四個字。
那根隐形的項圈慢慢收緊,窒息感湧上來,也伴随着某種不可言說的、來源于窒息的快感。
直到顧女士的聲音把他的思緒重新拉回來。
“睡沙發上是有點冷,”顧女士難得有良心,又話鋒一轉,“一一,你去你房間把被子和毯子都抱過來吧,我記得酒店的沙發還是挺寬敞的,把空調溫度打高一點……對了,照顧好京津,啊?”
兩人一塊兒長大,不說一塊兒洗澡這種老黃曆,睡一個房間這種事,在家長眼裡也根本生不出任何旖旎的氛圍。
倒是讓病号蔣京津一個人度過一個晚上,聽起來更不靠譜。
“怎麼樣一一,要我跟你一塊兒過去抱被子麼?”挂完電話,蔣京津樂滋滋地道。
說是這麼說,腳步卻絲毫沒有挪動。
“你就懶吧蔣京津。”傅元初已經生不出什麼脾氣,自己去隔壁抱了被子過來。
在跟蔣京津鬥智鬥勇這件事情上,但凡有一點良心,這輩子應該都赢不了。
沒看完的電影關掉,茶幾收拾好,又給蔣京津加了一床毯子。
不顧阻攔,傅元初隻關心自己的睡眠,關掉了所有的燈,沉默着睡到那張确實還算寬,但仍舊需要他略微蜷縮起腿的沙發上。
“一一,你睡沙發不會不舒服嗎?”她難得這麼關心他。
“閉嘴。”黑暗裡,傅元初淡淡的聲音傳來。
“哦。”蔣京津翻了個身,試圖閉眼,但下午吃過退燒藥後實在睡太久,這會兒人說是神采奕奕也不為過。
“蔣京津,閉眼。”依舊是沒什麼起伏的語氣。
“你怎麼知道我睜眼了?!”
沒回答她這個沒腦子的問題,傅元初不耐煩地重複了一遍:“閉上沒?”
蔣京津總算還是有良心的,此時對傅元初算得上萬分愧疚,也沒再和他鬥嘴,乖順道:“哦,那我不說話了。”
自覺地一下子完成了傅元初的兩項指令。
但下一秒,又問道:“一一,真的不能開燈嗎?”
不出意料,自然是得不到任何回答。
拉起的窗簾把街道的路燈光也遮得嚴實,寂靜又突然顯得狹小的空間裡,隻能聽到兩道不一樣重的呼吸聲。
良久,有聲音從不遠處飄過來。是傅元初在用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開始替她數羊。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
黑暗能讓人産生更強的聯想能力,傅元初依舊延續了整完的不耐煩,不耐煩到,能讓人想象出他的臭臉。
但卻奇迹般的,有能讓人平靜下來的魔力。
這還是第一次,蔣京津居然沒有害怕這麼黑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