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盯得出神的沈行猛然恢複理智。
“父親是父親,我是我。”縱使沈行是父親最喜愛的孩子,他在一些東西上和父親還是會有分歧。
“但你很聽他的話。”
沈行知道江後福是在說上次自己按父親命令阻撓她們的事,雖然那顆子彈最終沒有打在他的腿上。
“我的父親總會是正确的。”他從小就堅信着這一點,即使他内心時不時會産生與父親截然相反的觀點。
“那你認為什麼是正确的呢?”江後福挑起他的下巴,讓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手鍊上的水晶垂下墨色的水滴,打濕了沈行的白色襯衣。
“或者說,你真的認為你父親是正确的嗎?”
沈行從她的眼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有幾分失神。
“不,不是的……”他緩緩搖頭。
江後福滿意地勾起唇角。
“你父親可能比你想象地還要糟糕,為虎作伥,殘害無辜。”
江後福松開手。
“而我們正是為驗證這件事而來的。”
“你憑什麼這麼說他。”沈行還是無法完全相信一個外人的一面之詞
“你難道不想知道嗎?知道你最尊敬、最害怕的父親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沈行的眼眸暗了暗。
他對父親充滿近乎恐懼的尊敬。
可也是正是因為這種壓迫,他内心深處對揭開父親不為人知的黑暗帶着無法抑制的期待。
“你難道不好奇你們家為什麼要供奉百目嗎?”
“真君……”
江後福輕笑出聲。
“什麼真君,不就一個塗上金漆的詭異,你們還真把它當神了。”
“你知不知道你們家那些預測的本事是怎麼來的?”
“你胡說!”
“這是我自己的天賦!”
沈行猛地站起來抓住了江後福的肩膀。
兩人的身形明明有一定差距,可是江後福隻用那一雙眼睛就能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你懂的,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
江後福看眼神就知道他其實隐隐明白些什麼。
沈行的手無力地垂下。
這麼多年他一直在努力證明自己的能力,妄想消除内心深處對這份天賦的懷疑。
所以,他的一切都是假的嗎?
江後福打斷了他的迷茫。
“你叫什麼名字來着?”
雖然她的這句話很不合時宜,但沈行緊繃的肩膀還是不由地松懈下來,捂着臉無奈地笑。
她在幹什麼嘛,說了半天話,原來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沈行,行己有恥的行。”
“行己有恥?寓意不錯。”
聽到江後福誇贊他的名字,他心裡莫名有一絲小小的雀躍,迷茫什麼的被暫時抛之腦後。
“對了,沈行,”江後福可沒忘記此行的目的,“你們家一般會把人藏在哪裡?我們要找兩個人。”
“藏人?我們家從來不做這種事……”
“沈行。”江後福靜靜地看着他,眼神平淡 。
他識趣地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認識張平和李陽嗎?”
“好像認識,”他遲鈍地想起這兩個人的名字,“父親幾個月前在家裡招待過他們,帶他們去了祠堂。”
“去祠堂幹什麼?”
沈行搖搖頭。
“那你知不知道他們的眼睛沒有了?”江後福形象地做了個挖眼睛的動作。
“這很惡心。”沈行眉頭緊皺,但還是搖頭。
看來沈宗這老狐狸謹慎得很,連他器重的兒子都被蒙在鼓裡。
“算了,找到人再說。”江後福将額前垂落的頭發撩到後面。
“也許可以去會客廳看看,那裡有一處隻有父親知道的暗室,”沈行看江後福在看他,又補充了一句,“沒騙你,我小時候不小心看到的。”
“我相信的。”江後福給他一個放心的笑,沈行别過臉。
“陳澈,我們回會客廳,”她聯系上在别墅另一頭搜尋的陳澈,“人應該藏在那裡。”
“我帶你們去。”沈行主動提出。
他整理好發皺的襯衣,這才發現胸口不知何時染上了幾滴墨水,“怎麼髒了?”
“是你衣服沒洗幹淨。”江後福的謊話信手拈來。
兩人在一樓客廳和陳澈彙合。
“他怎麼——”陳澈看到沈行跟在江後福身後,有些吃驚。
“他說要幫我們,會客廳的事是他告訴我的。”江後福用力拍了拍沈行的肩膀,差點沒給他打廢。
“那好吧,我們現在進去嗎?他們還在裡面。”陳澈看向江後福。
“正好都在,省得麻煩了。”
江後福回頭看一眼沈行。
“不準背刺,不然的話——”她做了個挖眼睛的動作。
“請你相信我。”沈行的雙眼深深望向她,清澈的眼中滿是大義滅親的真誠。
“好,”江後福一把推開了門,“凱叔,我們回來了。”
會客廳内,原本劍拔弩張的兩位長輩全部望向了他們。
“哦,找到了嗎。”石凱沒有太大反應,和沈宗交談已經耗費了他大半的耐心。
“還沒,但快了。”
“沈叔叔還是不放心我們,連秘密都要時刻藏在身邊才安心。”
江後福将身後的沈行扯到身旁,“你說是吧?沈行。”
“父親。”沈行保持着一貫的内斂神色,這是他從小被父親誇贊的性格之一。
在看到兒子的一瞬間,難以置信的神情在他的臉上一閃而過,但很快又變成了自嘲。
真是可笑。
他這個做父親的,居然還沒一個詭異的預測能力了解自己的兒子。
“沈行。”
沈宗不再維持那虛僞的笑容。
“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