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治療的幾位研究員觀察感染者時的那種眼神與觀察詭異實驗體時的眼神别無二緻;雖然同是治療,但理性至上的研究所與求死扶傷的醫院終究還是大相徑庭。
男人痛苦的嚎叫聲穿透過玻璃,傳入江後福的耳中。
這就是感染者的治療過程嗎?
江後福想到上次在白色愛神事件中受重傷的王昭君。
“詭異力量與人體的一類物質高度契和,甚至他們融合異變的過程與人類進行了幾萬年的進化史有超過百分之五十的相似度,所以,從某個方面來說,感染異變可能也是一場全新的向前的進化。”
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語氣闆正又随意,像是在背書一般。
來者是鄧永正。
她站在江後福的身旁,順着江後福的視線,瞥一眼實驗室中正緊密進行的治療。
“這樣看的話,我們的治療是在阻止和回溯一個進化的發展,違背了自然規律。”
“這就像是讓一個本該長大的孩子停止生長,或是讓本已成型的骨骼和肌肉重新縮小,即使是輕微感染在治療過程中也是極為痛苦的。”
“有道理。”
江後福想象了一下自己又重新變回毫無縛雞之力的場景。
“那确實挺痛苦的。”
“哈……”
鄧永正不知想到了什麼,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低笑。
江後福歪過頭看向她。
“這些是老師一篇研究論文裡的内容,我想可能大緻能解決一下你的困惑……”
即使目前的鄧永正對老師這篇報告的結論已經有些不贊成的态度。
“謝謝了。”
江後福收回視線,朝她笑笑。
“分析結果還要一段時間,來我辦公室坐坐吧。”
鄧永正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是有要事需要和她交流。
“那就麻煩啦。”
江後福正好想和她聊一聊。
“你們研究所今天是在搞大掃除嗎?”
江後福掃視過途中的實驗室,很多裡面原本用來裝實驗體的器皿現在都空空如也。
“是的。現在研究所清理實驗體的時間,有一批廢棄實驗體會被集中銷毀。”
鄧永正的衣着整潔,沒有異味。
身為研究所的高管,她隻需負責指揮和管控,那些髒活累活一般都輪不到她頭上。
“哦,這樣啊……”
江後福收回視線。
“江小姐,請坐。”
鄧永正鎖上門,為客人沏了一杯茶水。
她的辦公室就和她本人一樣,整潔簡約,有條不紊。
“是偷窺詭的事有結果了?”
江後福直入主題,除了這個外,她想不到她們之間其他的事了。
“不,還沒有。”
鄧永正搖搖頭。
“但我們發現了别的東西。”
“哦?”
在收到偷窺詭并發現它的特殊性後,一直是她和老師負責偷窺詭的研究工作,還未曾讓其他人接手。
“雖然老師讓我暫時不要向外傳遞這些信息,但我想先和你說一下具體的情況。”
鄧永正還記得上次江後福說過的那一句話——
你可以信任我的。
雖然聽上去沒有什麼說服力,但已足以打動她。
“在不被徹底殺死的前提下,它表現出了極強的生命力和驚人的恢複能力。”
?
“甚至在持續刺激下,它的力量隐隐還有變化和上升的趨勢,而這是大部分高級詭異都無法實現的。”
“它變化的頻率較高,我很難給出準确的報告。”
鄧永正拿出自己的筆記本,其中光是記錄偷窺詭的内容就密密麻麻排了近十頁紙。
“但能确定的是,老師從它的體内分離出了一絲特殊的詭氣,我從屬性上進行了分析,這一絲詭氣并不屬于偷窺詭,但卻能和任意等級的詭異相容。”
“我和老師本來推測這隻是它單純地無意從某個更高級的詭異身上沾染的。”
鄧永正又從抽屜裡拿出了另一份文件袋。
“結果呢?”
“結果我們又在白色愛神殘餘的力量中找到了這股詭氣。”
“那就是說,這兩個案件之間是存在聯系的……”
江後福放下二郎腿,身體微微前傾,若有所思。
“我們還在它的體内找到了這個。”
鄧永正将文件袋中拍攝的照片遞給她。
“一顆頭?”
江後福的眼前閃過在與愛神交戰的最後關頭依稀看見的一張臉。
“是在愛神的喉嚨裡?”
“嗯。是一顆女性的頭顱,我在信息庫裡有找到對應的人員信息。女人在五年前的蜜月旅遊中墜崖失蹤,警方一直沒有找到她的屍骨,她的丈夫在幾番尋找無果後也放棄了後續的調查。”
“我讓調查科查詢了她丈夫近期的狀況,發現他早在一年前被爆出謀殺新婚妻子後就失蹤了,至今都沒有找到活人或者是屍體,”
“估計早就被消化的渣都不剩了。”
江後福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些被吃掉的男人。
“目前來看是這樣的。”
鄧永正和她也想到了一塊。
“不過,這幾件事的發生過于蹊跷。”
江後福梳理着有關愛神的一系列事件。
“三個問題。”
“一。如果女人在五年前就化為詭異,那為何在四年後才出現?”
“二。四年都沒有破解的墜崖案,為何在去年會突然被爆出真相?”
“三。那個家暴互助論壇,上面有關白色愛神的消息是怎麼散播出去的?”
鄧永正贊同地點點頭。
“是的,之前有前輩曾研究過詭異的行為表現,最終得出詭異之間幾乎是不存在合作和交流的,所以我懷疑這件事背後是有人在暗箱操控。”
“所以這不是詭災,而是人禍。”
“你再看這張照片。”
鄧永正又将另一張照片遞給江後福。
“0152?”
“是的,一串編号,而且應該是實驗編号。”
鄧永正的眉頭緊蹙。
“有編号就意味着它們并不是唯二的,甚至可能是有一個規模極其龐大的、人為的違法詭異實驗組織。”
江後福的腦海中突然閃過和偷窺詭一起被發現的那張照片上女人的臉。
找到我吧。
纏綿的呢語仿佛就在她的耳畔。
“怎麼了?你是有眉目嗎?”
鄧永正注意到江後福一刹那的出神,關心地問詢道。
“嗯……我有一張照片,沒有直接證據,但我感覺她與這幾件事應該脫不了關系。”
“照片發給你了,你也可以注意一下她,以防萬一。”
江後福将手機上的那張照片附件轉發給鄧永正。
“唔……”
鄧永正打開照片,看着屏幕上女人的臉,她有些遲疑。
“這個人給我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是像誰來着?像誰來着——”
江後福伸手扼住鄧永正瘋狂撓頭皮的手,大塊的頭皮和斷發卡在她的指甲縫中。
“不要想她是誰,隻要注意這個人就行了。”
手腕上冰冷卻踏實的觸感讓鄧永正瞬間回過神來。
沒想到隻是看照片的片刻功夫,她自己就受到了精神上的輕微感染,可見這個神秘女人擁有的恐怖詭氣和力量。
“……好,我會注意的。”
鄧永正将被自己無意識撓亂的頭發重新撫平,持筆将剛才的現象記錄進筆記本中。
“啊,實驗室那邊已經好了。”
鄧永正收到了今晚治療和信息采集完成的通知。
“你可以去拿報告了。”
“哦,好的,多謝提醒。”
江後福将茶杯中剩下的水一飲而盡,起身朝門外走去。
在解開門鎖後,她的手搭上門把正準備開門時,江後福記起什麼,又停住了動作。
“對了,你也是研究所的領導吧。”
她側身向鄧永正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
“有件事想問一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