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叔!江後福呢?!”
見到凱叔最後走出的身影,陳澈立刻沖了上去,抓住了他的肩。
“江後福呢!?”
石凱此時的神情還有些愣怔,在陳澈的再三詢問下才緩緩回過神,落寞地搖了搖頭。
“她去救最後一名幸存者了……我沒攔住。”
聞言,陳澈情緒激動,對凱叔的說話也霎時沒了分寸:“她難道不知道轟炸就要開始了嗎?!你怎麼就沒攔住她呢——”
“陳澈,冷靜下來,我們得相信她。”
趙水飛輕輕握住陳澈顫抖的肩膀,讓她冷靜下來。
“可她再厲害也是人啊!人類怎麼可能受得住——”
“陳澈,”趙水飛打斷了她的話,語氣嚴肅而冷靜,“我們也和你一樣擔心,但我們也應該相信,以她的能力,這絕不會是她的終點。”
連破四起詭異案件、掌握兩隻高級詭異……江後福的實力他們都有目共睹。
聽了趙隊的話,陳澈也明白是她過于激動,肌肉緊張的肩頭稍稍松懈,神經卻依舊緊繃,死死盯着詭域出口的方向。
秉着盡可能不放棄任何人的原則,高層采納了江淮月的意見,多給了他們五分鐘的轟炸延緩時間。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驅詭隊消滅了幾隻從未封鎖處逃出的蜘蛛詭異,卻仍遲遲不見江後福的身影出現。
此刻的陳澈幾乎要恨透了那天撞傷她的司機。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腦袋上的傷勢未愈,她又怎麼會被趙隊強制安排在外圍做輔助工作?江後福又怎麼會隻身貿然留在詭域中心?
要是自己在場,她就算撕破臉連拖帶拽也要把江後福給拽回來!
與此同時,身為現場指揮官的江淮月已經掐定時間,準時下達了轟炸的命令。
看着一顆顆落下的炮彈在地面炸開熾烈的火花,詭域中的一切迅速在滔天的火光中分崩離析,原本被安撫住的陳澈情緒瞬間崩潰。
她沖向下達命令的江淮月,就像一頭失控的野獸。
一邊的趙水飛眼疾手快地将陳澈反手壓制,阻止她做出什麼沖動的行為。
“陳澈,冷靜下來,還有其他人。”
趙隊低聲說道,她所說的“其他人”指的是國家派來的官方媒體,他們扛着攝像裝備,對此次救援的末尾全程直播。
可陳澈卻被悲傷和憤怒沖昏了頭腦,不顧趙隊的提醒和周圍人的旁觀,直接朝江淮月喊道:“你**還是不是人!江後福好歹也是你名義上的姐妹,你怎麼能讓她就這樣死在裡面!!!”
陳澈眼角含着淚光,每一句話都扯着嗓子,聲嘶力竭。
如果不是被趙隊壓着,她高低要上去給江淮月幾拳。
見此情形,江淮月也不與她争辯,隻是别過眼,江後福在進入詭域前與她所說的話言猶在耳——
“如果有什麼意外,不用在意我,繼續做你該做的決定。”
也正是江後福的這句話,面對陳澈的憤怒,江淮月選擇了沉默。
她低垂下頭,繼續觀測起詭域中的狀态,确保轟炸行動的萬無一失,但餘光中那灼灼的火光卻總讓她的心髒不可避免地抽痛起來。
望着整片詭域被熊熊大火徹底吞噬,陳澈雙膝一軟,無力地癱跪在地上,隻靠兩臂支撐,砸下的淚水濕軟了她身下的紅色泥土,留下斑駁痕迹。
看到陳澈此番模樣,先前特意與她隔開距離的林聽心痛不已,正要上前去安慰,人群中卻出現了一聲突如其來的高呼。
“你們快看!那是什麼!?好像有什麼從裡面出來了!”
那一刻,在場所有人的眼睛都順着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一條看不出形狀的深色水團裹挾着什麼從大火中緩緩走出,詭異的場景再次引起周邊人群不小的騷動。
而在認出不明生物的一刹那,陳澈也顧不上什麼安全不安全,連滾帶爬地狂奔上前,接住了從水團中滑落的黑色人形,詭異生物也随之消散在空中。
陳澈的手忐忑而顫抖地撫上懷中人的脖頸,如焦炭般的粗糙觸感從指腹驚心地傳來,像是隔絕了一切的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
陳澈不相信江後福會這樣和她不辭而别,她緊緊将耳朵貼在了江後福的胸口。
幾十秒的寂靜後,一聲微弱的鼓動終于與陳澈起伏的胸腔共鳴,像是從遙遠宇宙傳來的生命訊息。
“快來人——快來人——!”
“還活着……她還活着——!!!”
伴随着調查局衆人匆匆的腳步聲,媒體舉起的鏡頭迅速定格下這瞬間的奇迹……
“阿福,阿福……”
“快醒醒,我們要繼續趕路了……”
師父的聲音在耳邊模糊地響起,如同來自時空的回音,在夢與現實的交界盤旋。
江後福從昏迷中緩緩睜開眼,時間已經來到了桂城救援任務結束的三天之後。
望着周圍熟悉的私人病房布置,她瞬間明白自己這是回到了星城。
此時的病房中除了她以外空無一人,隻有幾乎擺滿每個角落的鮮花和慰問品。
[醒了]
“嗯。”
江後福下了床,走到窗邊,窗外清晨的陽光打在她新生的皮膚上,泛出陣陣暖意。
她昏迷了整整三天,現在連江歸的聲音聽上去都有些久違。
[那水詭對妻主真是癡心,連命都不要了]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聽不出鹹淡。
“是啊……多虧了他。”
當時如果沒有及時走出火場,恐怕她的第二世就要這樣潦草結束了。
她伸出手,腕間手鍊的藍色肉眼可見地比平日透明許多。
出院後得好好給沈覺川補補才行,作為救出她的獎勵。
[倘若我出手,妻主絕對能全身而退]
江歸看待沈覺川的态度本質上還是帶着高級詭異的傲慢,他的詭火可比那火焰強上萬倍;如果不是當時陷入沉睡,他是絕不會讓江後福在除了他以外的原因下死亡的,就算是瀕死也不行。
“你出馬我就不一定能站在這了。”
江後福語氣坦然地指出這個事實。
在沈家那次和江歸力量的中度融合後,她的内髒就被腐蝕了一半,如果不是系統的積分治愈,恐怕她的屍體早就涼透了。
“況且,你隻有個腦袋。”
她最後又補充了一句。
江歸對江後福的“鄙夷”罕見地沒有什麼反應,畢竟是他親手毀掉了自己的臨時軀幹。
而這也讓他莫名地想起那個意義不明的“吻”,和胸腔内無法忽視的鼓動,那是他自誕生來的第一聲“心跳”。
[哈……哈哈……]
江後福不明白這詭異是又抽什麼風了。
[隻是很高興妻主還活着]
江歸看穿了她的想法,聲音帶着纏綿的笑意。
[畢竟——我可最舍不得妻主死]
“哦。”
江後福漫不經心地聽着江歸毫無真心的表白,視線定格在右手無名指的紅寶石鑽戒上。
感受到她的目光,靜置的寶石瞬間現出蜘蛛的原形,如粘人的寵物般在她的指間繞着圈,似是在祈求主人的愛撫。
她給予季知一個如願的撫摸,蜘蛛白色的小腦袋親昵地蹭了蹭她的指腹,像小狗一樣搖着尾巴。
[傷風敗俗]
[不知廉恥]
腦子裡的江歸又開始持續輸出成語菜單,江後福自動将他屏蔽。
腦海中房思琪的笑臉仍像迷霧般揮之不去,她始終無法忘懷少女拖着男人縱身一躍的身影。
而最後的那聲熟悉的“阿福”更是恍如隔世,可少女湮滅而化的白色花瓣卻将她的所有懷疑掐滅在搖籃中。
這無疑證明了一點——“房思琪”、“陳澈”以及“秦老師”是相同的存在。
既不是人類,也不是詭異,而是一個基于他們記憶所創造的幻象,隻是一個幻象——僅此而已。
可是……
江後福有一點想不明白。
為什麼偏偏是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房思琪”呢?
她給她的感覺像是照片上的神秘女人,卻又夾雜着類似師父的一種親近感,甚至還帶着詭異生前人格執念的具象化。
江後福感受到了迷茫。
也許……季知知道些什麼。
她記起季知後脖頸的數字編号,想必和神秘人之間脫不了關系……
“啊——!”
身後的一聲驚呼打斷了她的思緒,緊接着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太好了!江後福!你終于醒了!”
陳澈一頭撞進江後福的懷裡,連帶着她的雙臂都一起緊緊抱住。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當時燒得跟炭一樣,真的吓得要死……”
說着說着,陳澈的眼淚又不争氣地落了下來,賭氣似的全蹭在了江後福病服上。
“……不是和你說過的嗎……讓你不要一個勁地往危險的地方沖,你就是不聽,硬是要我們擔心不是……”
陳澈松開手,粗魯地揉了揉通紅的雙眼,連續幾天的哭泣導緻她的眼睛腫的跟核桃一樣。
“陳澈說的對……你不應該這樣的……”
一旁祝小晴的聲音也有些哽咽,幾日不見,她的狀态甚至比以前連續加班三個晚上的狀态還要糟糕。
“我們……我們都很擔心你……”
等祝小晴趕到醫院,看見的是隔離房裡被燒得面目全非、尚且不省人事的江後福,那觸目驚心的場面差點令她當場昏厥。
更不用說那還是她身體已經自主修複一半的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