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商珞所料,解陸棠舟蠱毒的法子雖然有,卻也等同于沒有。
“此金剛蠱原出自前苗疆王室雲氏一族,宿主一旦性命垂危,此蠱便會發作,一炷香内鋼筋鐵骨,刀槍不入,故名金剛,以前苗人常将此蠱用于軍隊,以提升作戰能力,不過自十五年前苗疆内亂,苗王易主,此蠱便連同雲氏王族一并銷聲匿迹。”
鐘離雁撚着胡須,幽幽說道:“你體内的這隻,乃是金剛蠱王,一旦發作,宿主軀體無堅不摧,所向無敵,神智卻亦會為蠱蟲所控,非雲氏族人不能解。”
“不過嘛,”鐘離雁意味深長地看了陸棠舟一眼,狡黠一笑,“老朽聽聞,當年正是令尊派兵增援如今苗王,生擒雲氏王族,押至上京斬首示衆,所以你體内的蠱,倒極有可能是雲氏幸存族人為報複令尊蓄意為之,父債子償,造孽啊,造孽……”
話音未落,鐘離雁隻覺衣領一緊。
“你再多嘴一句,我不介意要你知道,誰才是真正造孽的那個。”
陸棠舟漫不經心勾了勾唇,一字一句如鴻毛飄落,眸中凝結成冰的寒意卻令周遭空氣無端冷凝幾分。
陸棠舟貫冷靜自持,偏一碰到陸秉謙的事就形同炸了毛的貓;而鐘離雁又不喜與公門中人打交道,自打得知陸棠舟身份,話裡話外難免夾槍帶棒,此刻哪壺不開提哪壺,便撞了陸棠舟的逆鱗。
“鐘離前輩,你就少說兩句罷。”
商珞背着陸棠舟瞪了鐘離雁一眼,又扯了扯陸棠舟的衣袖,“郎君,您如今身子剛養好,就莫要動氣了。”
陸棠舟神色未有絲毫松動,似對少女近乎哀求的目光無動于衷,手卻終是松開了鐘離雁。
“鐘離前輩,你繼續說,這蠱如何能解?”
鐘離雁“哼”了一聲,把頭别過去,“不是你叫我少說兩句?”
“前輩該不會當真以為,就憑死記硬背我教你那幾句話,便能在賭場大殺四方了罷?”商珞雙手抱胸,似笑非笑。
“你!”
所謂“紙上得來終覺淺”,加之鐘離雁并不長于計算,深知商珞若不親自帶着他實操一番,他斷學不會當中精髓。
惡狠狠瞪了陸棠舟一眼,鐘離雁不情不願開口,“金剛蠱王早已與這小子骨血融為一體,若想徹底清除,隻有一法——易髓換血。”
“易髓換血?”
“所謂易髓換血,便是尋一血相相配之人,穿骨取髓血後注入患者骨内,生新血,驅舊血。”
“前輩所言血相相配者,可是患者至親?”
“倒也未必,不過至親之人血相相配幾率的确更高。”
商珞繼續追問:“那該當如何驗證二人血相相配與否?”
鐘離雁折回藥架,取下一個巴掌大的棕色琉璃瓶:“這裡邊裝的是凝光液,若二人之血可融于此液,且使此液變藍,便可證二人血相相合。”
商珞接過琉璃瓶,眉頭一皺,“那豈非要一個一個去試?照這麼個試法,猴年馬月才能尋到血相相合之人?”
鐘離雁慢條斯理地撚了撚胡須,笑得高深莫測,“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時機到了,有緣之人自然會現身。”
商珞終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且不說人海茫茫,要尋這樣一個獨一無二的有緣人難于登天。即便當真存在,穿骨取血說到底過于兇險,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之憂,非親非故的,誰又會願意為無關之人作此犧牲。
也難怪這麼些年過去,陸棠舟這病一直未曾根治。
目光不動聲色瞥向陸棠舟,自始至終他面上神情倒是并無太大波動,想來一早便知此病治愈的幾率微乎其微。
沉吟片刻,商珞問道:“此蠱如若一直不得解,宿主可會有性命之憂?”
鐘離雁笑吟吟望向陸棠舟,一字一句間頗有一種“大仇得報”的暢快:“這金剛蠱尚在潛伏之期,輔以藥物倒是可抑制其發作;可其一旦發育成熟,宿主心智便會為此蠱所噬,徹底淪為為他人操控的行屍走肉,也就是苗人俗稱的‘蠱人’。”
陸棠舟唇角扯出個不以為意的笑,一雙星眸冰寒徹骨。
可商珞還是捕捉到,少年面部肌肉略顯僵硬的拉扯,和縮回袖中微微顫抖的泛白指尖。原來他這份雲淡風輕,也不過是強裝。
“我知道了,”眼見氣氛沉重,商珞岔開話題,“我們去賭場罷。”
在她的認知裡,對于男人而言,沒有什麼不快是吃喝嫖賭解決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