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溫柔
文/祝明朝
2024.12.1晉江原創首發
「年少遺憾未滿的暗戀,空空落進人海,曆曆得償所願來。」
上卷·宇宙中散落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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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四年的暑假,裴知憫過得不太好。
這年她高一升高二,下學期開學就要進行重中之重的分科,裴知憫成績中等偏上,文理都不差,卻也都不拔尖,但較之于理科,她的文科成績會更穩定些,畢竟,數理化做不出來就隻能寫個“解”字,政史地還可以掙紮一下。
因此,裴知憫内心是偏向選文的,奈何裴振和蘇英堅信那句“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至理名言,一緻認為讀理才有出路,在父母的極力勸說下,她還是轉身投入了理科的麾下。
南禮中學作為百年老校,競争十分激烈,尤其是在高手雲集的理科,一分之差,名次就可能相隔大半頁紙,裴知憫那算不得出衆的理綜分數放在其中,赢面隻有三分。
蘇英未雨綢缪,看上了暑假這個彎道超車的好時期,二話不說就給她報了補習班,一天五節的補課還是挺折磨人的,更别提一堆的作業和考試了,裴知憫隻能在狹小的時間罅隙中提筆畫稿。
盛夏的雨後,窗沿殘留的水珠正一滴連着一滴地往下墜,滴答聲輕細,揉在教室裡空調的呼聲裡,就像跌入虛空之中,悄然消寂。
這節課是物理,白闆上擺着一道重力題,裴知憫之前做過這種類似的題目,答案很快就算了出來,她無所事事,幹脆畫起了畫。
剛拿出速寫本,一陣濕熱的風就穿過綠影搖墜的窗,吹翻了幾張空白頁,裴知憫趕緊用手肘按住畫紙,撫平被卷起的弧度後,她一手撐着下颚,一手勾勒起了人物輪廓,簽字筆在紙頁上肆意遊走,簡單幾筆,就有了大緻外形。
筆聲沙沙之中,漸漸有異動冒出頭來,大家都想時針快點指到四,好徹底結束這場漫長的戰役,可躁動還沒來得及發酵,就被忽然響起的講課聲扼殺了。
聲音折斷了刻畫細節的筆尖,裴知憫立馬把本子放遠,回到課上來。
今天是假期補習的最後一天,到了點,這層樓就響起了高昂的歡呼,歡欣擁擠的人潮緊接着湧出,一派瘋狂。
裴知憫沒去趕這最人擠人的一趟,慢騰騰地把筆裝進筆袋。
喻書顯然是外面那類人中的一份子,不過一分鐘就收好了東西。
“咱這麼久的革命友誼到此就要告一段落了,你别說,”喻書笑得開朗,靠在空桌邊上傾身過來,裝模作樣地說,“我還有點舍不得你呢。”
裴知憫聽着她口是心非的話,忍不住笑出了聲。
“诶,”喻書站直身體,打聽道,“你後面打算幹嘛?”
裴知憫想了想,說:“做作業。”
一猜就是這答案,喻書表情沒多大意外,她随手翻開了桌角的速寫冊來看,末尾,是那張沒畫完的人物線稿。
紙上的男人很俊氣,衣襟微敞,懶懶地依着一點欄杆,側目在笑。
寥寥的線條烘托不出什麼氛圍感,人物帥得很單純。
喻書點了點這頁,好奇問:“這是給準備給哪家雜志畫稿啊?”
初三的寒假,裴知憫偶然在一本雜志中看見畫稿招集信息,她試着畫了一版,沒想到投出去後,運氣頂好地被錄用了,後來,她就開啟了投稿之路,經曆過石沉大海的前期,現在也算迎來了柳暗花明。
“不是,”裴知憫看都沒看去一眼,“剛剛課上随便畫的,廢稿,不好看。”
心血來潮的作品,達不到拿去商用的水平,一般放久了,就是進垃圾桶的命運。
“這張挺好啊,”喻書這個門外漢,像個老師似的舉起來左右觀看,評價道,“人物姿态和表情畫得都挺到位,整體有一種簡單淩厲的帥。”
說完了畫,她還不忘誇一誇執筆的人:“随便畫畫都這麼出色,你這潛力無限啊。”
裴知憫扭頭望了眼線稿,喜悅地笑了笑。
看夠了,喻書把速寫本遞回去,她瞥了眼手表,不由催促了句:“你快點,晚了就要錯過公交了。”
“好,”裴知憫将本子塞進包裡,卻忽然感覺不對。
遭了,忘記和喻書說了。
“阿書,”她扭頭看過去,歉然道,“你先走吧,我要去趟郵局。”
“又去拿樣刊嗎?”喻書随口一問。
裴知憫點頭“嗯”了下。
每次畫稿被錄用,雜志社都會給畫師寄來一本樣刊,這兩年來,家裡積攢了不少。
喻書的眼睛亮了亮,拍拍她的肩膀:“可以啊,裴大畫師!”
裴知憫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
“這是暑假的第幾本了?”
海綿裡擠水般地畫,效率很低,四十多天裡隻完成了三張,所幸,三張投完都有回音。
“第三本。”
喻書給她豎起了個大拇指:“厲害。”
郵局和回家不順路,喻書沒勉強,先行一步了,走到門口,她忽地回頭問:“知憫,你帶傘了嗎?”
裴知憫搖搖頭。
喻書望了望外面陰沉的天,提醒道:“天氣不好,你拿了樣刊早點回去。”
“好。”
喻書一走,教室裡就隻剩裴知憫一個人了,她三兩下将書裝好,奔向樓梯,下到二樓,出口處走出兩個男生,一高一低。
裴知憫放緩腳步,跟在他們後面。
矮個子男生踢了下欄杆,滿腔激情:“我就不信了!上了這麼久的補習班,下學期我還能是倒數第一。”
“得了吧,”高個男笑他,“說得好像你多認真似的,課上的覺白睡了?”
那人一下就被打回了原形,長歎一聲,仰頭望天:“我怎麼才能變成那種随便學學就考賊好的學霸啊!”
旁邊的人給了他一下,輕嗤:“想得還挺美,你以為你是硯哥啊!”
被打的那人摸了摸後腦勺,很有自知之明:“我哪比得上硯哥,你就算把答案放在我面前,我都不一定抄得明白。”
高個子男生笑得猖狂,攬上他的肩膀,很講義氣:“沒事,哥們陪你逆襲。”
矮個子聽完,更糟心了,别開他的手往前走。
“我算了下,”那人笑嘻嘻地追上去,狠起來連自己都說,“我們兩個人的分加起來,倒是和祁硯寒的有的一拼。”
驟然聽見這三個字,裴知憫心髒都多跳了一拍,通風口突然溜進來了一股風,桎梏了她向下邁的腳。
矮個子男生回的什麼她沒聽見,隻是回神之後,兩人還是談笑風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