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驚到了,齊刷刷地看過去,蔣琛似乎也沒料到自己第一句就跑調,頓時僵在了原地。
喻臣剛打開雪碧喝了一口,聞聲差點沒噴出來,“不是,你給哥幾個提神醒腦呢。”
“我……”蔣琛尴尬地抓了抓頭發,“我……這是緊張。”
他看了眼喻臣,又看向衛旭,此地無銀地解釋:“緊張懂不懂。”
這幾個男生笑而不語。
伴奏聲還在放,全方位地環繞在每一寸空氣裡,蔣琛找補完,不知怎的,包廂就陷入了鴉雀無聲的境地。
喻書善解人意,察覺不對,趕忙出來解圍說:“這歌主打就是一個灑脫,人家唱得這麼潇灑,不是跟歌詞挺适配的嗎?”
她用眼神示意喻臣:“你覺得呢?哥。”
喻臣幹咳了下,帶頭鼓掌說:“有道理。”
餘下的其他人跟着鼓掌,氣氛再度歡騰了起來。
等到掌聲沒落下去後,衛旭重新點開歌曲,自由的前奏響起,蔣琛做了個深呼吸,低沉的嗓音從話筒裡漸漸傳出——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華……”
你别說,蔣琛認真起來,唱這歌兒還挺好聽的。
喻臣眼睛一亮,靠近祁硯寒,“這小子剛才真是緊張?”
祁硯寒給了他個“那不然”的表情,“他這叫深藏不露。”
喻臣想起剛才的嘲笑,面色有一瞬的不自然,悻悻地閉了嘴。
衛旭悄悄把包廂的白熾燈關了,隻留下了藍色光線,晚一點,他也加入了歌唱中。
室内流光四溢,璀璨的燈光忽明忽滅,這群人松弛地坐在沙發裡,安靜地聽那兩人唱歌。
那一年,他們都還十六七歲,青春遼闊,前途光明。
—
除了那個小插曲,那次的聚會,氛圍一直很好,很少有冷場的時候。
他們玩到五六點才散,臨走時,大家還是歡聲笑語的一片。
這天的天氣很好,遙遠的地平線上,夕陽沉沒了一半,晚霞有點火燒雲的意味,層層疊疊的色彩堆在一起,美得宛如油畫。
難得遇見一個如此輝煌的日落,裴知憫邊看風景邊慢慢往公交站台走,忽然覺得裙子口袋空落落的,一摸才發現,鑰匙不見了。
完了。
她仔細回想了下,路上沒聽到鑰匙落地的聲音,想來是掉在包廂裡了。
裴知憫忙不疊地返回,卻在樓梯上遇見了正欲下樓的人。
兩人一上一下,目光交彙。
黃昏時分,晚霞燦爛,橘黃色的餘晖落在他的背上,畫面美好得不像樣。
裴知憫喘着氣,腳步一怔。
祁硯寒去了趟衛生間,這才走晚了,沒想到還會遇見她,瞧面前的人神色焦急,他先開口問:“怎麼了?”
裴知憫緩了片刻,皺着眉頭說:“我的鑰匙掉了。”
“什麼樣的?”
裴知憫簡單形容:“就是一把普通的銀鑰匙,上面還有個小熊貓的鑰匙扣。”
說完她就要越過他往上走,“應該落在包廂裡了。”
“不在包廂。”祁硯寒在她即将邁步前說。
“嗯?”
裴知憫疑惑地看向他,祁硯寒摸向褲兜,拿出個物件,問:“是這個嗎?”
裴知憫眼眸微垂,熟悉的鑰匙躺在他的手心。
“怎麼在你這兒?”
“剛剛臨走時看見的,本來想交給前台,”祁硯寒說,“沒想到你先回來了。”
找到了鑰匙主人,祁硯寒也沒去前台,同她一起下樓了。
夕陽西下的時刻,牆壁落下了兩道并肩而行的剪影,浪漫得像是電影畫面。
下過這層樓,還要走一段路才會到公交車站。
裴知憫走在他的身側,掌心的鑰匙,似乎還殘留着他手心的餘溫。
她看了眼那個乖萌的鑰匙扣,又偷偷擡頭看了眼身側的男生,忽而笑了。
裴知憫很少有丢三落四的時候,記憶裡上一次丢鑰匙,還是兩年前,那段時間裴振出差去了,蘇英又忙着工作,鑰匙沒了,她也不敢打電話去麻煩他們,隻能紅着眼原路返回去找。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她撐着傘,在家和繪畫班的沿途尋了一路,卻一無所獲。
裴知憫心如死灰,不抱希望的,回程接着找,磅礴的雨,把她黯然的心淋了個濕透。
走過轉角,裴知憫路過家便利店,店員忽地出聲喊住了她,問她是不是在找什麼,裴知憫照實說了。
店員一拍手,說可算是找見失主了。
接過鑰匙,裴知憫連聲道謝,感激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店員連連揮手,說是别人撿到的,那人還等半天,見實在沒人來,才把東西放在了收銀台。
她往外探了兩眼,伸手點了一處說:“哦,就是那個男生。”
裴知憫轉頭看去,茫茫雨幕下,他就站在路邊。
後來仔細想想,少女的情愫,大概就是從那一刻萌生的吧。
隻是沒想到,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拾得她家鑰匙的人,還是他。
胭脂色的天空中,一架飛機穿過,轟鳴聲拉回了裴知憫遊離的思緒,走到這條路的盡頭,祁硯寒忽然問道:“雜志幹了嗎?”
裴知憫眼瞳遽然睜大,他居然記得?
“忘了?”見她表情驚訝,還帶着些些茫然,祁硯寒接着補充,“那天在書店,我弄掉的那本。”
風裡帶着清幽的桂花香,吹亂了他們的衣角和頭發。
裴知憫理了理臉側的發絲,輕聲說:“幹了。”
祁硯寒淡淡地“嗯”了聲:“那就好。”
大街上,随處可見年輕的身影,三五成群,朝着太陽奔去,熱烈的聲音消逝在風中,後面裴知憫和他沒再說話了,走過了這一段短短的路,兩人最後在公交站下别過。
站台前停留的,剛好是裴知憫回家的那班,她走上公交車投币,然後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車輛那時還沒起步,裴知憫回過頭,靜靜地看着那抹高瘦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自己視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