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程柔嘉飛身而下,裴書珩亦緊随其後縱身入水。
河水在四周卷起陣陣水煙,水聲呼嘯在耳邊,兩人順着蜿蜒向下的漩渦飛向河底。
河底是一處淺灘,兩人順着淺灘上曲折的水迹走了片晌,見避水珠靜靜地躺在前方不遠處,面前驚現一座洞穴,沿着山澗的絕壁,從山谷延伸到這河底。
程柔嘉剛撿起避水簪,兩人身後的河水便向河底湧回,拍在淺灘上,在離洞穴幾丈遠的地方堆疊起層層浪花,仿佛這洞穴周圍被設下了避水屏障。
河底陰暗潮濕,泛着陣陣腐腥味,滿地的死魚爛蝦。
程柔嘉捏着鼻子皺了皺眉,眼見裴書珩面無表情地祭起引路燈,大步流星地朝洞穴走去,忙趨步跟上。
進了洞穴便是幽深的甬道,相較先前禍蛇老巢的甬道更加蜿蜒曲折。
程柔嘉緊緊跟在裴書珩身後,畢竟在這兇險莫測的地方,還是跟緊大佬更安全。
在引路燈的青光下,甬道石壁上隐隐約約顯現出深淺不一的刻痕,程柔嘉手到之處觸到一片潮濕與凹凸,仔細一看竟發現這些刻痕有章法地形成了一種文字,隻可惜這些刻痕與尋常文字符篆都不同,她一個也認不得。
“這石壁上有文字!”
“裴道友,你認識這些文字嗎?”
裴書珩心思撲在那惡靈傀儡和明鸢的蹤迹上,頭也不回,從玉镯中摸出一盞小巧玲珑的蓮花燈抛給程柔嘉。
程柔嘉雙手接住,托着蓮花燈靠近甬道石壁。
隻見蓮花燈照亮的範圍之内的文字隐隐映照在花心,花心之上的字影竟自動轉化為尋常文字!
“好神奇的仙器!”程柔嘉不由得感歎,仔細研究起石壁上的文字。
走了半盞茶的功夫,兩人也沒走到甬道的盡頭,與程柔嘉沉迷未知文字不同的是,裴書珩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壓迫感,将他體内本就不多的靈力死死壓制在靈台之中,使不出來。
“原來這地方叫旸谷,這條河叫旸河,”程柔嘉講起方才讀完的字影,滔滔不絕。“裴道友,你聽說過承天柱嗎?”
“承天柱在幾千年前就斷了。”裴書珩不以為意地答道。
“不,石壁上寫着中州承天柱尚在。”程柔嘉搖搖頭,“中州,槐州,獻州和束州各有一座承天柱,千年之前一場日月同天,天地震蕩的浩劫降臨,使得四州承天柱斷裂其三,是玄聖娘娘救世,在中州承天柱斷裂之際撐起四州,保全了最後一座承天柱,才換來如今九霄未傾,四州安穩的局面。”
“不過三座承天柱斷裂也使得九霄天河倒灌,流入旸谷,這裡便是旸谷,這條河便是旸河。”
裴書珩靜靜聽程柔嘉講述石壁上的文字,聽到“天河倒灌”似是想起了什麼,足下一頓。
“還寫了什麼?”他漠然道。
程柔嘉将蓮花燈還給他:“後面的文字蓮花燈就認不出來了。”
裴書珩将其收回玉镯,瞥了一眼石壁,果然見上面的刻痕逐漸變得淩亂淺顯,越往裡走越看不出字形。
仿佛刻寫這些文字的人遭遇了什麼變故,而急于記錄下某些事件。
兩人又走了約半盞茶的時間,石壁上的文字已經沒有了,觸手之處也變得幹燥起來,眼之所及盡是黑暗,隐隐幽風夾雜着土腥氣穿過鬓發。
甬道終于到了盡頭。
裴書珩先指引引路燈飛入黑暗之中,一座人工開鑿的方形石洞映入眼簾。石洞内兩側各有一座石台,石台上分别供着四座石像。
兩人一座一座看過去,八座石像嬉笑怒罵神色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這些石像雙目皆白,中間點漆,一眼望去,那可怖的神色似要吃人魂靈。
程柔嘉看得不禁打了個顫。
裴書珩亦看得皺起眉頭。
這些鬼官石像和瓊華觀的兇靈石像如出一轍,不出所料應是出自一人手筆。
他再往前看去,隻見石洞最裡面還有一座供台,供台上的石蓮花座上奉着一座盤坐的雙頭石像。
雙頭石像下跪着的紅衣人影不是明鸢又是誰?!
“明道友!”程柔嘉也看見了明鸢低頭跪在那雙頭石像身前,一動不動,不禁喊出聲來。
“老頭子,幾千年了,終于有人來看我們了!讓我看看是誰來了。”
程柔嘉正欲上前拉起明鸢,一聲妖嬌如彼岸花的女聲傳來,她頓時停下腳步。
裴書珩聞聲走近石像,邊走邊将手中惡靈傀儡頸間的紅繩扣緊。
随着他手中動作,垂頭跪坐的明鸢口中發出一聲呻/吟,似是被人卡住了喉嚨。
“聖母……救我……”明鸢喉中擠出一句幹癟的求救聲,頭也不由自主地向後仰着,雙目瞠然,仿佛下一刻就要斷氣了一樣。
又一陣金石摩擦的聲音從石像底部傳來,程柔嘉躲在裴書珩身後,探出頭來,看見那雙頭石像慢悠悠地轉過頭來,是一張面無表情的閉眼女石像,在明鸢發出呻/吟的瞬間掀開眼皮,露出一雙勾魂攝魄的點漆眸。
“好一個俊俏的玉面郎君。”
程柔嘉聽着女石像勾人的尾音皺了皺眉,見雙頭石像緩緩轉到另一面,露出一張猙獰可怖的男石像,又聽一聲粗如盤根老樹的男聲入耳。
“哼!就這貨色,哪裡比得上當年老子的風姿?老婆子眼光越來越差了!”
“好小子,豔福不淺!”男石像的點漆眸瞥見裴書珩身後程柔嘉的身影,又哼了一聲。
“明王救我!”明鸢喉間發出窒息一般的哀求,面露痛苦之色,指着裴書珩手中的傀儡。
“廢物!差事辦砸了還想老子救你?!”男石像雙眸緊盯着明鸢,怒目似瞠。
“求聖母發發慈悲,把我的天魂歸還于我吧!”明鸢忽的匍匐在地,朝着石像連連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