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鸢一屁股跌入深不見底的蓮池之中,在冰涼的池水将她包圍的一刹,她暗罵了一聲,閃過一個念頭:自從破界出山後,自己仿佛就和水結下了孽緣,幾次三番被水弄得狼狽不堪,待解決了這隻魅妖,一定要找那吝啬鬼讨顆避水珠來。
在水中撲騰了幾下,她嗆了兩口水,盤算着裴書珩應該已經到了,便想上岸,省得那姓裴的又說她是惹事精。
明鸢朝着水面光亮處遊去,正要破水而出,明鸢頭頂一震,好似撞上了什麼東西。她伸手摸到頭頂水面仿佛蒙上了一層透明的石闆,她登時怔住了,這是禁制,讓人進得來出不去的禁制!
一道人影一起一落,不偏不倚地落在屋脊上,在素月流光的映襯下透出幾分遺世獨立的意味。
魅妖站在一言不發的裴書珩對面,上下打量着他。她感受不到裴書珩身上的真元,但卻和明鸢一樣,被他無形的威壓抑制得喘不過來氣,這樣的修士不是色厲内荏的草包,便是靈能已修至收放自如的境界。
魅妖瞥了一眼裴書珩手中的和淵劍,雖未出鞘,但森然冷冽的劍意在劍身上流淌,當即認定裴書珩一定是後者。這樣的大能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明鸢在蓮池中看見這一人一妖木然對峙,正想着裴書珩要如何才能收伏這境界不低的魅妖,水底卻陡然生變,一條旋渦從水底騰起,纏住她的腳,将她往水底拖去。
這蓮池除了蓮花精和禁制還有什麼古怪?
耳畔響起裴書珩的警告,卻又壓不住内心的好奇,明鸢還是順勢而下,向水底遊去。
越往水底周遭越暗,她手掐光明訣,隐約看見水底的池壁上有兩扇石門,而纏住她下墜的漩渦便是從石門縫中鑽出來的。
明鸢掙脫旋渦來到石門前,兩隻兇獸石像分立兩旁,門上還有一道兇獸石鎖,她用勁推了一下石門,石門紋絲不動,見狀,手指變訣,掐了個解鎖的靈犀訣。随着兇獸石鎖分作兩半,一道罡風從門縫中呼嘯而來,将明鸢周身的池水吹散開來,仿佛是解開了一道結界。
石門後是一條幹燥的石道,明鸢一步跨了進去,周身的池水卻沒有跟着湧進來,她心道:這程家還真是有不少古怪。正要往裡走,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扯住了自己的衣擺。她低頭一看,原來是樸元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袖裡掉了出來。
樸元站在地上,渾身抖得像篩子一樣,兩隻短手扯住明鸢的裙擺:“别,别進去。”聲音頗有幾分瑟瑟之意。
明鸢:“膽小鬼,裡面是有什麼東西嗎?”
“不……不知道……”好像石道盡頭有什麼令他十分懼怕的東西,樸元連一句囫囵話都說不完整。
明鸢從來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樸元越這麼說,她的好奇心就越盛,于是扯回裙擺,将樸元從地上撿了起來,提腳就往裡走。
石道不長,走了片晌便到裡頭,最裡頭是個漆黑寬敞的石洞。漆黑的石洞裡偶有金石之聲傳來。明鸢目光如炬,隐隐看見對面角落裡有一團模糊的影子。
她緩緩上前一步走到石洞中央,腳下砂礫頓時仿佛被狂風吹起,卷着石洞中潮濕腐朽的氣息四散開去,四周猛地一亮,石壁上的長明燈驟然亮起,将石洞照得透亮。
剛适應了黑暗的明鸢被這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瞬間垂下了頭,閉上了雙眼。片晌之後,又感受到樸元在袖中瑟瑟發抖,這才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腳下殷紅發亮的陣法,可饒是她精通符咒法陣,也沒認出腳下這陣法是個什麼東西。
“這是什麼法陣?”明鸢嘟囔道。
袖中樸元聲音發顫回應道:“這是……唔唔唔…”他的話剛說出口,就又觸發了禁言咒。
“到底是誰給你下的禁言咒?”明鸢皺起眉頭,将樸元從袖中掏了出來,見它雙手死死掐在頸間,若是能看見臉色,一定已經被它掐成醬紫色了,于是又道,“算了,問也問不出個名堂。”
長明燈幾乎照亮了整個石洞,隻有一個角落還籠罩在黑暗之中,而方才的金石之聲就是從那個角落傳出來的。
明鸢低聲說了一句“無昧”,指間又亮起一團亮光,小心翼翼地朝那角落走去。
角落那條人影許是久在黑暗之中,一點微小的光亮便激起它激烈的反應,明鸢耳邊響起劇烈的金石碰撞聲,她将手伸進角落,忽然半張慘白如紙的臉闖入她的眼中,吓得她指間光亮一閃,後退了三步。
這張臉被雜如枯草的長發遮了泰半,陰翳之下緊閉的雙眼此時和眉毛一起皺成一團。
明鸢伸手向下照去,隻見這人蜷縮在角落裡,腰間環着一條碗口粗的鐵索,鐵索另一端被吊在石壁頂端,這樣一來,這人的活動範圍便被困在這角落一丈之内了。他身上衣衫不算破舊,隻有一件寬松白袍,袖子和衣擺都拖在地上,襯得他的身形十分單薄瘦削。
明鸢見他瑟縮在角落的樣子十分可憐,也顧不得裴書珩的告誡,伸手便要将這人從地上扶起來,可剛一碰到他的胳膊,十指就傳來一陣鑽心的刺痛,疼得她立刻縮回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