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将血玉淚竹的竹葉翻出來,舉到裴書珩眼前,說道:“要奏安魂曲,憑我的修為,用這個可是不行的。”
樂修的能力不僅與修士的修為有關,還與法器的品級相關,要想達到相同的能力,修士的修為越高,對法器的品級要求就越低,反之,對于死前剛達到築基初期的明鸢來說,僅憑一小片血玉淚竹是無法奏出能穩定程楓雙魂的安魂曲的。
她摸出半節龍骨箫:“喏,你若能把它修好,我才能救程楓的命。”
“好,我幫你修好,隻要你能救回程楓的命,我會想辦法救出程曉棠的。”
“成交。”明鸢粲然一笑。
入了夜的城主府寂靜無聲,而宜城主街上卻燈火通明,兩旁的歌館酒樓都挂起了燈籠,好登樓門前擠了一堆人舉着燈籠瞧告示。
“讓一讓。”一名身穿蓑衣的青年從人群最外面擠到告示跟前,隻見上貼着一張墨迹未幹的招賢令。
宜城向來太平繁華,前晚那羅刹鳥在城主府一番鬧騰,搞得人盡皆知,這兩日城主張貼告示,重金招攬各路仙門修士上門給程楓安魂,卻沒有一個人敢揭這招賢令。
“洛星,你幹什麼呢?”
那名叫洛星的青年還沒看完,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立刻扒下招賢令,急忙又從指指點點的人群裡擠了出來。
兩人頂着濕漉漉的蓑衣跨進好登樓,洛星挑了個能看見舞姬跳舞的好位置,在放豆子的盤子裡甩下一顆銀珠,大聲喊來店伴。
店伴是個眼尖又識趣的,忙端着好登樓最好的酒跑過來,打量了二人一番,見兩人雖身着素衣,舉手投足之間卻是一派非凡氣質,不是王公貴族便是仙家門徒,忙道:“二位爺,請吩咐。”
洛星将牆上挂着的招牌菜點了個遍,才轉頭問旁邊的青年:“齊師兄,你要吃什麼?”
“不必了。”齊雲看着比洛星年長些,舉手投足也比他穩重些,“師父說了,在外低調些,我們這趟出來可不是遊玩,是要……”沒等他再說,洛星已經将剛上的點心塞到他嘴裡,又拽着上菜的店伴說道:“小哥,請問城主府怎麼走?”
店伴看見桌上的招賢令,立馬改了口,指着窗外一棟燈影幢幢的閣樓答道:“二位仙長瞧見那最高的觀花閣了嗎?那兒就是城主府了。”
“多謝小哥。”洛星從腰間摸出一塊碎銀子,抛給店伴小哥。
“洛師弟,我們此次來中州是為了捉拿馮士卿,找回龍骨箫的,别的事最好不要管為好。”
“不好不好,”洛星擺擺手,端起酒壺就往嘴裡倒,“師父說了,我們撫仙宗的門規第一條就是行善救人,我們在外行走,行善才是首要的。”他指着桌上的招賢令,又說:“況且又不是什麼困難的事,不過就是一曲安魂曲的事兒,動動手指便能救人一命,還能捎帶着賺些銀子,何樂而不為呢?”
“齊師兄,我怎麼覺得自從那日你在鳴春山追丢了馮師兄,不,馮士卿之後就有些變了,以前你不是最樂于助人的嗎?”洛星扒拉了兩口菜,又說。
齊雲,洛星和馮士卿師出同門,兩人都是馮士卿的師弟。
馮士卿算得上近百年裡撫仙宗衆弟子中天資數一數二的了,入門短短百十年便修到金丹境,是除宗主和長老之下修為最高的弟子了。
但他急功近利,剛入金丹境便想再進一步,一時動了歪心思,趁丹房弟子不備,偷了一顆破鏡丹,強行提升修為,想要沖破金丹境步入煉虛鏡。
不料渡煉虛劫時出了岔子,不僅渡劫失敗,連百年神元也被天雷劈成了齑粉。
沒了神元,馮士卿便再也走不了登仙路。他無法接受自己變成一個廢物,整日将自己關在藏書閣中,翻閱閣中藏書。
不知該說他幸運還是不幸,竟真叫他在其中找到一條偏門,那便是修妖詭之道,攫取活人魂靈或是搶奪妖物妖丹,鑄成鬼靈或是妖元。
于是近乎癫狂的馮士卿殺死了看守藏寶閣的兩名同門,搶走了撫仙宗的鎮宗法寶龍骨箫,叛離了宗門,走上了妖詭歧途。
面對一桌子珍馐,齊雲一筷子也不動。他已經修到了辟谷的境界,洛星卻見他從懷裡摸出一顆丹藥扔進嘴裡,一眼就認出那是治療内傷的凝晖丹:“師兄,你受了内傷!是馮師兄?!這不可能啊,他明明煉虛失敗了,還損了神元!”
洛星伸手就要去拽齊雲的手腕,想要看看他的傷勢。
“不要緊,是我輕敵了,被龍骨箫的戾氣所傷。”齊雲抽回手藏回袖子裡,臉色有些發白,“所以我們不要節外生枝了。”
“師兄,别辟谷了,吃點東西,内傷好得快!”洛星端起盤子就往齊雲面前的碗裡倒菜,好像現在多吃兩口飯,齊雲的内傷立刻就能好轉似的。
齊雲無奈地笑了笑,對洛星這個師弟,他實在是沒有辦法,隻好端起碗筷。剛吃了一口,一陣夜風襲來,吹起了窗下的竹簾,樓中的樂聲也掩不住其中隐約飄來的熟悉曲調。
沒等他開口,洛星便放下碗筷,警惕地說道:“龍骨箫!是馮士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