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爺呀,這是什麼地方?簡直比皇宮還漂亮呀——哎,讓一讓……哎喲喂,别踩我腳……!”樸元跳上鬧熱的銀漢連廊,一邊向下看,一邊毫無見識地感歎,差點絆在迎面走來的侍女的曳地披帛上。
換了息壤泥身,又在明鸢袖中休養了一天一夜的的樸元此時精力充沛,刻意地七拐八扭,竟還用手指繞着頸上的縛魂鎖,顯不得他新得了一副靈巧輕便的假身。
此時,明鸢正在接受金媽媽和教習嬷嬷的教導,分不開身,便将樸元放出來,讓它查探白微的下落。作為一個窮苦出身的邪修魂靈,樸元生前哪裡來過這麼奢靡的,金玉堆起來的溫柔鄉,金碧輝煌的拜月閣晃得他兩眼散光,一時找不着北了。
樸元繞了三四圈,從摘星閣繞到拜月閣差點迷了路,好不容易才又跟着梳洗丫鬟回到摘星閣。他滿心好奇地貼着窗縫挨個房間地看,看見了無數個有礙觀瞻的香豔景象,看得他眼睛都要長針眼了,确認沒有看見白微的身影,他才跑回挂着“蘭心”門牌的房間。
金媽媽和教習嬷嬷已經離開了。留下了一堆花團錦簇的衣裳和首飾。
明鸢被丫鬟糊了一臉的胭脂水粉,頭上挂着幾斤重的花冠發钗,腦子裡被教習嬷嬷灌滿了應付客官的規矩的技巧,正歪在軟榻上閉眼揉着額頭,聽見樸元嘟囔着“非禮勿視”、“請祖師爺原諒”從窗縫蹦了回來,才拖着長音說道:“怎麼,你們邪修什麼場面沒見過?不該見怪不怪了麼?”
樸元把泥丸做的眼珠子摳出來,撣了撣,吹了吹,又裝了回去:“老子又不是修的合歡道,老子是正經八百的劍修!劍修,知道吧!”他扯着嗓子傲嬌地說道。
雖然入道時沒正經八百拜師求道,但樸元好歹也曾經是散修中的劍道翹楚,隻是一時不察走火入魔,濫殺了無辜,才成了邪修,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修“害人道”的那些不争氣的邪修。什麼詭道、合歡道,他通通看不起。
“好好好,知道你是劍修了,”明鸢腦海裡教習嬷嬷的唠叨聲還在繞圈,聽見樸元扯着大嗓門更頭疼了,于是敷衍地回道,“你都看到了些什麼?有沒有找到白微?”
樸元:“嗐!别提了,不堪入目,不堪入不啊!白微?我連她的影兒都沒看見,不知道去哪兒了!”說罷一甩手,又狠狠揉了揉兩顆泥丸眼珠子,好似裡面真的進了什麼不幹不淨的東西。
明鸢懶洋洋的直起身,掀開眼皮觑了樸元一眼,看它直楞楞地盯着自己,伸出一隻手朝它勾了勾:“愣着幹嘛?用不着你了,回去休息吧。”說着指了指自己的袖子。
樸元回過神來,縱身一跳,跳到明鸢的手掌心上,歪着頭仔細瞧了瞧明鸢的新臉,認真地說:“嗯,這張臉比外面那些庸脂俗粉好看多了,你該是花魁才對。”
可惜他認真的樣子格外像拍馬屁,還不知道有沒有拍在馬腿上。明鸢語調頓時一變:“那你說,是她好看?還是——孤好看?”看着樸元怔愣在自己的掌心上,張着嘴欲言又止,她莞爾又道:“别忘了我們的約定哦。”
樸元一愣,眼神不由自主地被明鸢的眼睛吸引,在一片澄澈的眼神光的下面,看見了眼底的狂恣——他不由得打了個顫,好家夥,原來和自己簽訂靈契的是這樣一個女人!他自入道以來,隻怕過一個人,這個女人是第二個讓他有汗毛直立之感的人。
明鸢眼底的狂恣轉瞬即逝,看着樸元還巋然不動,一把将他塞回袖子裡,“走,我們去白微的房間看看。”
晨間的摘星閣格外忙碌,昨夜宿醉留宿的客人有的着急忙慌地要走,小厮和梳洗丫鬟就得趕忙去侍候,打水的,拿換洗衣裳的,送早點的,一串接着一串從明鸢身邊掠過,沒有人注意她往哪走。
白微的房間在最高層,明鸢擠在升降梯裡,忍受着熏人的香氣,等一層又一層的人都走光了,才獨自一人到了第九層。
她剛繞下升降梯,便和一個人撞了滿懷。那人弱不禁風地跌倒了地上。
明鸢正想着該如何解釋她為什麼獨自一人跑到月娘獨居的“阆風阙”來,撞上她的那個人看起來竟然比她更慌張,畏首畏尾地從地上爬起來,低着頭目光閃躲,好似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你是誰?跑到‘阆風阙’來做什麼?”明鸢先發制人。
那人沒想到會被質問,身軀一顫,慌張地擡起頭,“我來給白微姐姐送早點的。”一張熟悉的臉闖入明鸢眼中。
竟是青禾。
幸好不是别人。明鸢松了口氣。
青禾唯唯諾諾地答了明鸢的話,趕忙一步踏上升降梯,落荒而逃。
一看就是個不會撒謊的傻孩子,明鸢搖了搖頭,任他去了。
小心翼翼地進了阆風阙,明鸢被一陣幽香結結實實地抱住,琳琅滿目的奇珍異寶一股腦闖進她的眼中,就連桌上擺着三樣早點也是賞心悅目,她竟叫不出名字!
果然魁首的待遇就是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