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陪這位李公子喝喝酒,給他造個好夢,讓他睡個好覺咯。”
“李鈞”在天樞廳坐了半晌,終于等到金媽媽回來,一聽她說“小蘭心”要在房裡接待他,臉一下就黑了,“噌”地一下站起身來,袖袍一甩,像個撲棱蛾子一樣就往摘星樓撲。
這人一離開他的看管就開始原形畢露,放飛自我了嗎?一想到明鸢一臉笑意和那些不相幹的男人推杯換盞,他的心裡就生出一股無明業火。
金媽媽甩着兩條火腿在後面跑得呼哧帶喘的,也攆不上“李鈞”,隻能在後面甩着帕子朝摘星樓那面的迎客倌嚎道:“琅嬛榭天字閣!”
站在天字閣門口看着挂在門旁的牌子上面寫着“蘭心”,糊着薄薄窗紙的窗上勾勒出一條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李鈞”正了正衣冠,深吸了一口氣,終于推門進去了。
“李鈞”剛一進門,一反手就将門關上了,将侍候酒水的丫鬟關在了外面,丫鬟冷不丁撞在了門上,心說:這李公子還真是猴急,今日連風花雪月也不談了。這般想着,便留下個分外有勁兒的白眼轉身走了。
明鸢并沒有正襟危坐在正堂的軟榻上等着“李鈞”,而是放下了簾幔,斜倚在雕花床邊上望着外面。不僅如此,她還故意點着了濃濃的熏香,整個屋子裡雲霧缭繞的,像仙境一樣。造夢嘛,當然要給她的第一個“客人”造一個溫香軟玉的夢。
她見“李鈞”進來了,身後沒跟着侍候酒水的丫鬟,越發大着膽子,輕手輕腳脫了鞋襪,伸出一條玉腿撩開了輕薄的紗幔,腳踝上的銀鈴随着動作發出清脆的“沙沙”聲,煞是好聽。她又勾了勾手,示意“李鈞”往裡面走。
“李鈞”進門不見人影,先是被一股濃郁的熏香熏得暈頭轉向,撥開煙霧之後看見紗幔裡倚着一個人影,正當他想摘了千人面以裴書珩的面貌見明鸢時,便看見一條光潔玉白的腿從紗幔那頭伸了過來,然後見那人又伸出手,勾勾手指,看起來輕車熟路,娴熟得很呢。
一派庸脂俗粉的做派!成何體統?
裴書珩本就壓制住的怒火此時終于是忍不住了,一把扯了千人面,掀開面前卷着香風向他撲來的紗幔,瞪着那因飲了些酒而眼尾有些薄紅的雙目沖了進去。
“姓明的……”
他正要把明鸢拽掉鏡子面前,讓她看看自己不正經成了什麼樣子,床上的美人忽然掀起耷拉着的眼皮,一張對他而言熟悉又陌生的臉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沖進了他的眸中!
裴書珩呼吸一滞,千人面從手中滑到了下來。這張臉哪裡是明鸢,分明是他找了數百年也沒找到的,讓他在無數個夜晚輾轉難眠的臉——楚明涵!不,一定是他喝多了,對,喝醉了!
可惜,還沒等他開口說一個字,明鸢……不,楚明涵的眼睛裡傳來一股奇異的力量,瞬間侵入了他的識海。
海天一色的平靜海水無端翻攪起海浪,無數的泡沫從翻湧的海浪間升騰起來,倒影出由蔚藍變得深沉的天空。每個泡沫中都包裹着一個明鸢沒有見過的裴書珩,每一幅都是一段裴書珩不願掀開的回憶……
“糟了,搞錯了!”明鸢帶着楚明涵的神識在裴書珩的識海中遊蕩,看着圍繞在兩人身邊越發密集的泡沫,對楚明涵說道,“我說讓我來吧,你一下越過了造夢,到了‘憶昔’的階段。”
明鸢所說的給“李鈞”造一個好夢,就是想用她的王牌憶夢咒在他的腦海中鈎織一個美妙的春夢。楚明涵覺得這咒法稀奇得緊,便想一試。明鸢拗不過她的威逼利誘,最終還是将憶夢咒教給了她。
這憶夢咒本不是什麼艱澀複雜的咒法,唯一的難點就是需要控制好施咒者的靈力。憶夢咒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為“讀心”,隻需要一點靈力,就能讀取受咒者的内心想法;第二階段為“造夢”,需要的靈力要多一些,能夠讓受咒者沉溺幻境,分不清夢與現實;第三階段為“憶昔”,需要的靈力最多,能窺探到受咒者不願提及的回憶。
明鸢不是沒想過用憶夢咒探查裴書珩的身份,但奈何裴書珩的靈力忽高忽低,修為難測,一旦被他發現,保不齊她的身份就要暴露,因此一直是有賊心,沒賊膽。
楚明涵卻是毫不在意,輕笑一聲:“既然都到這兒了,那我們就好好看看,這個光風霁月的裴書珩有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往事好了。”說着便拉起明鸢鑽入離得最近的一個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