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留觀眸光漸冷,歎息道:“煩人的小蟲子又來了。”
趙漣歲不語,她與常留觀相處共事多年,自知此刻的他動了殺心。
忘川與凡間的縫隙是鬼界酆都,徘徊不去的魂魄多數寄存于此,常留觀曾經開玩笑說此地是神最後的溫柔了,讓那些有遺憾的魂魄有可以寄居的地方。
但這幾年,鬼界的入口變多了,這意味着神在慢慢收回它的庇護,闖入此間的人也變多了。
常留觀常常因此不滿,甚至親自動手驅逐這些人。不過現在,有人可以使喚了。
“歲歲,快去把他趕走。”他語氣裡充滿嫌棄,仿佛外面那個武力尚可的武生是個可以随手拍死的蒼蠅。
趙漣歲一怔:“我打不過他。”
說完,她蹙眉看向常留觀,隻見他托着下巴思索着,似笑非笑的看着趙漣歲。
好好好,被威脅了。趙漣歲秒懂他的眼神,如果她不去,那就隻會耽誤送趙螢入輪回的時辰。
趙螢:“漣歲?”
“我去去就回,你與……趙夫人在此等我會。”
趙漣歲沒再叫喬氏嬸娘,對方默然似乎也接受着這個結果,唯有趙螢一臉着急,但她和常留觀他們約定過,不可以戳破趙漣歲的身份。
常留觀此刻就在旁邊,她更加不敢,這是比趙漣歲師兄還要冷酷無情的人!
常留觀:“看來,無緣了。”
趙螢聞言一呆,看着趙漣歲推門而出,眸中閃着淚光,小聲說:“可是,她不是最想回家嗎?”
她是一年前在護靈大陣附近遇到趙漣歲的,她僅存一縷殘魂寄居在一個破爛簪子上,并且無法溝通,僅是木讷地跟在趙螢身邊。趙螢查遍古籍,也僅是讓她恢複一點神采,勉強可以溝通。
“我想回家”。這是當年魂魄趙漣歲說的第一句話。
所以在遇到來尋她的宋庭照時,趙螢向他說明了情況,青年一言未發,但最後還是認了命,同她一起想辦法替趙漣歲圓夢。
可惜,趙漣歲期待了多年的回家,卻在這一刻徹底破滅。她拒絕了以趙螢身份去接受這些家人,不願親近,同時,連趙家人也在拒絕着她。
常留觀:“當時,她可未說過她想回哪個家哦。”
趙螢愕然地看着門外與武生對峙的趙漣歲,心道,那宋庭照是為何認定她就是想回的望京趙家呢?
她便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因為這是趙漣歲用來騙宋庭照的話。
……
趙漣歲注視着眼前這個神情癫狂的武生,他似乎也經曆了一場惡戰,比之前更加狼狽不堪。
趙漣歲忍不住問:“你為何對喬氏那麼堅持,不惜追到這裡?”
要知道酆都的鬼兇狠起來,是連這裡的老家夥們都害怕的存在。可武生卻能一路走過來,即便傷痕累累,但也說明了他的厲害。
趙漣歲很是警惕,即便常留觀治好了她身上的傷,但兩者之間的修為還是差了許多。
武生卻将長槍“哐當”地丢到地上,一屁股坐到槍杆上,再度開口則是沙啞低沉的男聲:“因為,我的恩師想要她死。她死了,趙家和喬元柏必定會心神大亂。”
趙漣歲看着他動作豪邁地用袖子擦拭臉上的彩妝,露出那張粗犷的臉,心想這人現在又變正常了?
武生喘着氣,連續打鬥令他體力損耗很大。他擡眼看向趙漣歲,問:“你又是哪裡家的姑娘?我從未聽聞哪家出了你這樣的天才。”
趙漣歲回神,答道:“我?我并非天才,我隻是比别人要努力一點,要勤奮一點。”
武生目光灼灼,不依不饒:“無人教導?”
趙漣歲搖頭,面露懷念:“不,我所學很雜,所以教導我的師長亦很多。”她又問,“那你身後那人,可是因災銀失竊一案派你而來?”
武生點頭,趙漣歲心一沉,那些人真是狂妄啊,天子腳下,居然敢公然刺殺官眷。
“為了報這恩,你是要付出自己的生命嗎?”
武生龇牙咧嘴地笑了:“當然不是。姑娘啊,你沒發現我在投誠嗎?”他一路追來,遇到的惡鬼的氣勢都沒有那間房間裡面的青年那般令他膽顫。
他毫不懷疑,若是他此時出手,他會死的很慘,甚至連還手之力都沒有,那青年殺他如捏死隻螞蟻般簡單。而且,眼前的少女,精神狀态已經恢複,她若是拼死與他一戰,武生完全不能保證自己的勝負有幾分。
“咦,你倒是能屈能伸啊。”趙漣歲順着他的視線瞥了一眼,見常留觀面無表情的模樣便知武生畏懼的是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