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一旁束手旁觀的齊恩忽松了一口氣。聽到趙漣歲承諾那一刻,并不是覺着諾言能束縛住趙漣歲,可至少能讓她在絕境中想起他們這些親朋好友,不至于再次魚死網破。
齊恩一邊溫柔地替妻子擦拭淚水一邊朝趙漣歲道:“歲歲,阿兄知你志向,可也不想再次失去你一次了。”
“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是我們的家人。”
趙漣歲心一緊,眸中泛着淚光,她仰頭看着漫天繁星,說:“嗯,我會的。”
耿耿星河,像極了她到齊家的第一個晚上,仰頭所見的星河,将一切都鍍上了溫柔的銀白色。
……
年幼的齊恩與阿姐在烈日下農作,路過的阿叔沖他們喊道:“齊家小子,你阿娘給你買了個童養媳了還不快回家瞧一瞧哈哈哈哈哈。”
“诶喲,這才多大的小子就有媳婦了,羨煞旁人也。”
同行的其他長輩聞言皆哈哈大笑,唯餘他與阿姐面面相觑,隻覺這幾位阿叔是在開玩笑。
齊家姐弟懷着忐忑的心情勞作,乘着落日而歸。兩人推開家門便聞到肉香味,阿姐牽着齊恩的手倏然收緊。他們心情複雜,揣着不安進門,桌子邊上坐着一個粉嫩玉雕的女娃,看起來乖巧又懂事。
十四歲的阿姐倏然生氣,将手中的農具一丢,扯着母親的袖子進了隔壁房間,齊恩隔着厚重的門闆都能聽見阿姐的歇斯底裡。
“你為了錢瘋了嗎?那女娃才多大,你就想讓她做小恩的媳婦?”
“你冷靜冷靜,我從未動過那樣的想法,那人也說了隻用給她一個安身之處就可,多可憐的孩子,我也不忍心……”
“阿娘!你老實說,你就沒動過别的想法嗎!”
“我能圖什麼!我還不是為了你們!你知道那是多少錢嗎!普通百姓勞作幾年都不一定有……”
争執的聲音逐漸減小,齊恩偏頭看了一眼母親與阿姐所在的房間,眼神黯淡了。
“哥哥。”一道軟軟的聲音将他喚回神,五歲的趙漣歲盯着桌子上的菜,咽了咽口水,“我餓了。”
齊恩連忙手忙腳亂的給她夾菜,充滿歉意地說:“對不起,吃吧。”
趙漣歲指着關緊的房門,脆生生地問:“嬸嬸和姐姐什麼時候出來?”
齊恩一愣,呢喃着說不知道,勸她先吃,可趙漣歲也是倔性子,硬要等人齊才肯動筷子。就在齊恩左右為難的時候,房門“吱”地一聲開了。
阿姐和阿娘面色都不好看,但似乎達成了共識,兩人一起坐到了桌上用餐。
此後,趙漣歲成了他們家的幺妹,齊恩不用再去幹農活,而是每天走着兩裡路去找夫子啟蒙學習,阿娘吃了藥病也漸漸好了。
看似一切都在變好,隻是幾人都心知肚明,是他們虧欠着趙漣歲。因為改變一家人的銀子,來自将她交付給齊家的修士身上。
愧疚的心情,在知道趙漣歲識字的時候,徹底将小小的齊恩壓垮,他忍不住猜測趙漣歲是不是金枝玉葉的身份,猜測她是不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才被迫留在他家,猜測那位修士是不是她家人的仇家。
思慮過重,齊恩連着幾日夢見惡鬼纏身,夜夜不得好眠,沒過多久病倒了,整日卧床不起。
“阿兄,你要快快好起來嗚嗚嗚。”有人一邊哭一邊替他将額頭上的手帕重新打濕,“我好害怕,它們一直纏着我,阿兄你快點起來嗚嗚嗚。”
他們是誰?是不是村裡那幾家調皮的男孩欺負她了?
齊恩睜開沉重的眼皮,粗糙又滾燙的手掌撫上趙漣歲的頭頂上,他虛弱地笑笑:“乖,不怕,阿兄很快就好了。”
齊家阿姐回來時便是看見趙漣歲趴在一旁睡着了,她小心翼翼地抱起女娃,對身後人說:“席婆婆,麻煩你幫忙看一下了。”
說着便走了出去,隻留一個頭發銀白身軀佝偻的老媪在房間内。
說來也神奇,那老媪來過一次後,齊恩就好了起來。見狀,兩大一小才徹底送了一口氣。趙漣歲坐在床沿上,牽着阿姐的手笑容滿面:“阿兄好了!席婆婆果然厲害!”
齊恩笑着勾了一下她的鼻子,問:“阿兄好了,可以幫歲歲打跑欺負歲歲的人了。是哪個不知好歹的欺負了你呀?”
阿姐和阿娘面面相觑,這幾日忙于照顧齊恩,倒是沒注意到趙漣歲的情況,隻是齊恩病後她不是一直在家嗎?何時跑出去玩的?
趙漣歲撲進齊恩懷中,悶悶道:“阿兄好了,它們就不敢來了。”